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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时在公交站遇见卖花人。塑料桶里的腊梅开得正好,爸爸掏钱时硬币撒了一地。我弯腰去捡,鼻腔突然涌出温热。血滴在积雪上砸出鲜红的洞,他徒劳地用围巾堵我的鼻孔,羊绒织物吸饱了血,沉甸甸像块生肉。
那晚妈妈发了疯似的捶打他胸口,急诊室的白炽灯下,她的拳头像雨点砸在朽木上。要是安安有事...她嘶吼到破音,却被心电监护仪的警报声割断。我望着他们纠缠的影子投在吸氧面罩上,忽然想起八岁那年台风夜,他们也是这样抱作一团护着我。
除夕夜,妈妈偷偷把我推到住院部天台。远处烟花炸开时,她替我裹紧毛毯。我的假发被风吹走,她哼着《难忘今宵》追出去,臃肿的背影在月光下像只笨拙的企鹅。彩光映亮她发间星霜的瞬间,我摸到口袋里未送出的红包——里面是她典当婚戒的当票。
春天来临时,我开始在夜间偷拔针头。疼痛长成了身体里的树,根系缠绕每根骨头。某夜把止痛药冲进马桶时,撞见爸爸在安全通道抽烟。烟头照亮他脚边的纸箱,里面装满我的化验单和空药盒,按日期码得整整齐齐。
医生说...他开口就被烟呛住,说春天容易感染。我看着他颤抖的手把烟按灭在陪护注意事项上,忽然发现我们连回避视线的姿态都如出一辙。
最难熬的骨髓抑制期,妈妈开始织一件永远织不完的毛衣。毛线针在深夜发出细密的私语,浅蓝色绒线缠着她的安眠药瓶。有次她织着织着突然栽倒,额头磕在床沿的声音让我想起西瓜坠地的闷响。护士赶来时,她手里还攥着织到一半的袖子,针脚从第十五行开始全数错乱。
清明那天下起了太阳雨。我推着输液架去看住院部的樱花树,却发现小南的腊梅树早被砍成树桩。年轮间嵌着半融的水果糖,蚂蚁正搬运着彩色的糖衣。回到病房时,爸爸正在撕墙上的日历,写满偏方的纸页雪花般纷飞,每一张都停在我生日那天的日期。
生日清晨,妈妈端来插着吸管的鸡蛋羹。我数着她眼角新增的皱纹吞咽,听见她说等好了就去海边。突然有温热的液体滴在手背,她慌乱地擦去鼻血,粉底在脸上斑驳成地图,藏着更多不敢示人的疆域。
那夜化疗反应格外凶猛。我蜷缩在呕吐物和冷汗里,听见妈妈在走廊打电话借钱。她的哀求声碎在夜风里:再宽限两天...肿瘤医院附近房子便宜...月光漫过窗台时,爸爸悄悄进来替我换掉脏床单,他西装内袋露出抵押合同的一角,公章红得像新鲜伤口。
破晓时分,我在止痛针的迷雾中醒来。父母挤在陪护椅上沉睡,妈妈的手还按着冰敷袋,爸爸的领带缠着两人交握的手指。晨光里他们仿佛变回二十年前的年轻恋人,只是妈妈鬓角染着我的落发,爸爸的袖口沾着我的血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