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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小的娃还含着糖,糖纸从嘴角飘下来,落在阿峰的鞋上。阿峰看着那团粉色,突然想起爹教他叠糖纸的样子,说留着,能换糖吃。可现在,糖纸被血浸透,成了黑的。
他翻出院墙时,听见村里的狗在叫,混着些细碎的笑——是村民趴在墙头看,数着他砍了几刀,像在数麦场上的麦粒。
第四章
哑噤
李秀娥的尖叫刺破窗纸时,东厢房的赵老栓数到了第三声鸡叫。他摸出猎枪,枪管上的铁锈沾了满手,像陈年的血。二十年前狼群围村,他爹举着这枪站在最前,枪管喷吐的火舌把狼尸堆成小山,爹说狼怕狠人,人也一样。可现在,他对着枪膛哈了口气,用布擦了又擦,却不敢把棉花掏出来——他怕枪响了,王虎的弟兄会拆了他的房。
西屋的王桂花把被子蒙得更紧,银镯子硌在肋骨上,疼得清醒。她想起前年男人被王虎打断腿,她跪在王虎家门口,额头磕出血,求他放过我们吧。王虎往她头上泼了盆馊水,说断条腿算轻的,再闹,卸你男人的胳膊。后来男人的断骨长歪了,成了永久性的残疾,却总劝她:忍忍吧,活着比啥都强。
可活着,像吞了苍蝇,恶心却吐不出来。
村东头的李木匠躲在门后,手里的刨子攥得发白。他曾给王虎打家具,见王虎把欠工钱的张屠户绑在柱子上,用烧红的烙铁烫张屠户的胳膊,说钱要不回来,就留下块疤当纪念。张屠户后来举家搬走,走时说这村子,比坟地还冷。现在李木匠听见王家的动静,刨子在手里抖,却不敢开门——他怕王虎的弟兄记恨,烧了他的木匠铺。
阿峰的柴刀劈向最后一个孩子时,听见院墙外有人咳嗽。他以为是来抓他的,却看见墙头上露出几个脑袋,是村西的二柱子、东头的马婶,还有赵老栓的孙子——他们举着灯笼,照着院里的血,像在看一场迟来的好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