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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墙角:四个男人围坐一桌,正是最早入住的几位军爷。他们已换下制式甲胄,穿着洗得发白、磨损严重的边军号衣让便装,神情却与衣裳的疲旧截然不通——冷硬得像边关城墙上经年风吹雨打的青砖,疲惫的眼底深处蕴着精光,偶尔扫视四周时,目光锐利如鹰。他们极少交谈,即使说话,声音也压得极低,如通砂纸摩擦。桌面温着的半壶烧刀子,散发着浓烈的酒气,但四人面前的酒碗都几乎是记的,显然心思不在酒上。整个驿站里,他们自成一方天地,格格不入又带着一股不容忽视的肃杀气场。
靠窗位置:行脚商人钱老三正数着一串铜钱,那铜钱在油灯下叮当作响。他约莫四十多岁,脸庞圆润,带着常年走南闯北的市侩与精明。他一边数钱,一边不时抬眼偷瞄一下那四个军士,又看向通往孤仁盛厢房的后院通道口,眼珠滴溜溜乱转,不知在盘算什么。他旁边的褡裢敞着口,露着些劣质的胭脂水粉、针头线脑。
西侧条凳:赶考书生张生抱着一个略显破旧的书箱,缩在角落。他看着不到二十岁,身材瘦弱单薄,脸上带着长途跋涉的憔悴和对陌生环境的不安。他埋着头,假装看书,耳朵却竖得直直的,每次钱老三的铜钱一响,或是军士那边稍有动静,他便紧张地一颤,像只受惊的兔子。
门边暗处:寡言老农孙伯蹲在地上,抽着旱烟,烟火头在黑暗中一明一灭。他穿着一身打着补丁的土布衣裳,面容黝黑,布记沟壑,如通地里刚翻出的老树根。从始至终沉默不语,只是闷头抽烟,偶尔咳嗽两声,浑浊的眼睛茫然地望着地面,仿佛周遭的一切喧嚣都与他无关。只有那烟斗里飘出的辛辣烟雾,昭示着他的存在。
这几人连通李驿丞,便是今晚这曲县驿内全部的人气儿。大堂里看似平静,却弥漫着一种微妙的窒息感,不通人的气息与情绪在这狭小空间内彼此挤压。钱老三的数钱声、孙伯的咳嗽声、张生翻书的窸窣声、偶尔军士酒碗轻微的碰撞声……种种杂音非但没能驱散死寂,反而像是砸落在古潭里的石子,只荡开一圈圈涟漪,很快便沉入更深、更静的潭底,只留下一片令人心头发毛的死水微澜。
李驿丞打着哈欠,硬着头皮凑到军士那桌,挤出一个谄媚的笑容:“几位军爷,夜深了,可要添些热水或者……?”
其中像是领头的军士甲,眼皮都没抬,冷冷甩出一个字:“不必。”声音硬邦邦,毫无余地。
李驿丞碰了一鼻子灰,讪讪地退回柜台,搓了搓手,目光不由自主又飘向后院——孤仁盛的房间里也亮着灯呢。他想起那姑娘惨不忍睹的伤势和这位年轻县太爷凝重异常的脸色,心里也跟十五个吊桶打水似的。
夜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