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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音扳手,钢琴键盘,甚至握笔书写…都成了遥不可及的幻梦。
弹…弹给你听…程默从药物和剧痛造成的昏沉中短暂挣出,认出是我。他灰败的脸上因用力泛起病态的红晕,固执地用唯一能勉强活动的、打着夹板的左手手指,一下,一下,用力敲击着冰冷的金属床边柜!哒…哒哒…是贝多芬《热情奏鸣曲》第三乐章开头那充满抗争力量的命运动机!他的眼睛亮得惊人,仿佛燃烧着生命最后的火焰,试图穿透我耳蜗的黑暗,直抵灵魂。
我的眼泪汹涌而下。我想对他嘶吼我听不见了!完全听不见了!,但看着他眼中那近乎疯狂的光亮,所有话语哽在喉头。我猛地俯身,将唯一还有微弱残余听力的右耳,紧紧贴在他剧烈起伏的胸膛上!
咚!咚!咚!
沉重而有力的心跳声,如同遥远却震撼的定音鼓滚奏,透过骨骼和肌肉,直接撞击着我的耳膜!与此同时,我的脚底,从冰冷的地板深处,传来了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震动!一下,两下,三下…那震动的频率、节奏,与他手指敲击床头柜、与他心脏的搏动、与他眼中燃烧的旋律,完美地重合在一起!那是我们的《热情》!是《光明》!是《致S的安魂曲》!他正在用身体、用心跳、用最后一点与世界的物理连接,作为最后的乐器,向我传递他无法言说的爱和绝望的坚持!
他陷入深度昏迷的第七天,护士小声说,监测仪器显示,他那只缠满厚重绷带的右手手指,一直在病床束缚下,微弱却持续地做着屈伸动作。就像…在弹琴一样。
我轻轻掀开被角,避开冰冷的管线,小心翼翼地握住他那只被包裹得肿胀不堪的右手。就在我的掌心触碰到他指尖的瞬间——
哒…哒哒…
极其微弱、间隔清晰的几下敲击,通过指尖的神经末梢,清晰地传递到我的大脑!是他的食指!他在用尽全身残存的力量,轻轻敲击着我的掌心!一下,两下,三下…停顿…又是三下…那节奏,那停顿的间隔,正是《致S安魂曲》开篇那几个沉重如命运叩门的音符节拍!滚烫的泪水瞬间决堤,汹涌地砸落在他缠满纱布的手背上。这一次,他却再也不会抬起那只布满伤痕的手,为我擦去泪水了。
葬礼那天下着绵绵不绝的冷雨,天空是洗不净的铅灰色。我拒绝了所有人的陪伴,独自来到多瑙河一处僻静的河湾。雨水混着泪水流进嘴角,又咸又涩。我从贴身口袋里,拿出那份被他用半生珍藏换来的、瑞士研究所的脑干植入体临床试验同意书——那承载着虚幻希望与巨大痛苦的纸张。我把它,连同他最后为我写下的、未完成的《第31号变奏》乐谱,一起,仔细地、缓慢地折成了一只小小的纸船。船头,我别上了那枚冰冷的、铂金的音叉耳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