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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还是知道了。一个湿漉漉的五月雨夜,空气粘稠得能拧出水。我独自在琴房,指尖试图捕捉《月光》第三乐章中跳跃闪烁的音符精灵。旋律行至高音区,那些本该清晰如碎钻的声音,突然变得模糊、遥远,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冷汗瞬间浸透后背。我像个提线木偶,凭着肌肉记忆移动手指,大脑却一片空白,直到——
哐!!!
一声刺耳粗暴的不和谐音!我的小指失控地砸在完全错误的和弦上。
从第32小节开始,程默低沉的声音毫无预兆地从钢琴旁的阴影里传来。他不知何时已坐在那里,面前摊着我的《月光》乐谱。你的高音区力度衰减了15%,音色发闷。他起身走到我身边,雨水顺着他额发滴落在地板。就像这样。他的左手越过我,落在琴键上,精准弹奏出我刚才的段落。前半段饱满明亮,后半段骤然沉闷模糊——正是我那灾难性演奏的精确复刻。
雨水在落地窗上肆意流淌,将城市灯火扭曲成晃动的色块。他放下乐谱,从磨旧的保温杯倒出深红的姜糖红茶,辛辣温暖的气息霸道地弥漫开。喝掉。他将杯子塞进我冰凉的手里,然后,跟着我唱。
我不是声乐…
声带振动通过颅骨直接传导内耳。他的语气不容置疑,左手已弹出纯净的C大调音阶。像这样。他示范唱出饱满的中央C,喉结滚动。下一秒,他捉住我空闲的手,不由分说按在他温热的喉咙上!指尖下传来声带清晰的震颤感!这奇异的触感瞬间击中记忆——像极了小时候把耳朵贴在父亲旧钢琴侧板上听木头深处的宏大共鸣。
那晚,冰冷的琴房变成两个固执灵魂的共鸣室。他弹奏各种音阶、琶音,从巴赫的严谨到肖邦的浪漫。我努力调动声带嘶吼跟唱。汗水浸透衣衫。奇怪的是,那恼人的耳鸣竟真的像被无形的手抚平,渐渐退潮。明天,他离开前,将带着松木雪松清冷气息的羊绒围巾留在我椅背上,带你去见个人。我老师的朋友,耳科专家。
林医生的诊室挂着各种乐器解剖图。内耳像微型钢琴,耳蜗如圆号,听小骨似定音鼓机械。漫长屈辱的检查后,她对着听力图谱皱眉:高频区‘滑雪坡’陡降。符合遗传性耳蜗纤毛损伤早期表现。不可逆。学唇语吧,助听器是早晚的事。
冲出医院,刺眼的阳光晃出眼泪。我把诊断书揉成团狠狠砸进绿色铁皮垃圾桶,撞击声空洞得像断弦的余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