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5/3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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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树只是笑了笑,没有加入争论。他脸上那层因为紧张和奔跑而留下的污垢被汗水冲刷出几道痕迹,笑容显得有点疲惫,却又异常明亮。一种近乎燃烧般的自信在他眼底跳跃。他没有说话,但那笃定的神情似乎比任何语言都更有说服力。他没有参与争论,只是沉默地穿过兴奋或沮丧的人群,脚步虽然还有些虚浮,脊背却挺得笔直。他知道,他赢了。不是赢过别人,是赢过了那个早晨的意外,赢过了命运猝不及防的一记闷棍。阳光落在他肩上,沉甸甸的,带着希望的温度。他回头望了一眼那庄严的考场大楼,然后转身,汇入人潮,走向那个虽然破旧却充满期盼的家。

等待放榜的日子,像一个被无限拉长的、充满甜蜜焦灼的梦。林树家那间低矮的屋子,空气里漂浮的灰尘都仿佛带着小心翼翼的希望。母亲倚在床头,咳嗽似乎也轻了些,浑浊的眼睛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门口那条尘土飞扬的小路。父亲拖着那条不灵便的腿,在狭小的空间里来回踱步的次数明显多了,每一次转身,目光都扫过桌上那部老旧、沾着油污的电话机。

电话铃响起的那一刻,尖锐得几乎要刺破屋顶的瓦片。

三个人都像被电流击中般猛地一颤。林树离得最近,几乎是扑过去抓起听筒。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发白。

喂他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电话那头是班主任王老师,声音激动得变了调,穿透力十足,连旁边紧张屏息的父母都听得清清楚楚：林树！好小子！成了！满分！750！省状元！不,是咱们市有史以来第一个高考满分！你创造了历史啊林树！

轰的一声,林树只觉得一股滚烫的血流猛地冲上头顶,瞬间淹没了所有的感官。世界的声音消失了,只剩下电话听筒里王老师激动得语无伦次的重复：满分！状元！林树！你……

后面的话林树已经听不清了。他握着听筒的手剧烈地颤抖着,指关节捏得咯咯作响。他猛地转过身,看向父母。母亲枯槁的脸上,泪水毫无征兆地汹涌而出,顺着深刻的皱纹肆意流淌,她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是用手死死捂住胸口。父亲僵在原地,那条残疾的腿支撑着身体微微摇晃,他浑浊的眼睛瞪得极大,里面先是难以置信的空白,随即爆发出狂喜的光芒,嘴唇哆嗦着,最终化作一声带着哭腔的嘶吼：好！好哇！我的儿！

狭小的屋子被巨大的狂喜瞬间点燃。简陋的饭桌被拍得砰砰响,邻居被惊动,探头探脑,随即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出去。很快,小小的院落被闻讯赶来的街坊邻居挤得水泄不通。道贺声、惊叹声、羡慕的议论声此起彼伏。

老林家祖坟冒青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