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5/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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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苏姐那看似漫不经心、实则严苛到近乎残酷的指引下,我的牢狱生涯彻底脱轨,驶向了一条遍布荆棘与烈火的淬炼之路。
最初的训练,是身体的极限。放风时操场角落的沙地,成了我的私人炼狱。苏姐的要求简单到粗暴:跑。没有目标,没有尽头,只有不断压榨出的体能极限。沉重的铅块绑在小腿上,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烙铁上,肺部火烧火燎,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呕吐、抽筋、无数次重重地摔倒在粗粝的沙砾上,膝盖和手肘磨得血肉模糊。汗水混合着沙土和血水,糊住眼睛,咸涩刺痛。苏姐就站在不远处的阴影里,靠着冰冷的围墙,手里依旧拿着那块旧绒布,慢条斯理地擦拭着她的金丝眼镜。她从不催促,也从不喊停,只是用那双隔着镜片、毫无波澜的眼睛静静地看着。那目光比任何鞭子都更有压迫感,无声地传递着一个冰冷的信息:要么爬起来,要么烂在这里。
意志在濒临崩溃的边缘反复拉扯。身体的剧痛叫嚣着放弃,但每一次摔倒,眼前闪过的都是陈锋虚假的眼泪、赵茜得意的笑容、急救室那盏熄灭的红灯……还有苏姐那句轻飘飘却重逾千斤的让他们也尝尝苦。一股混杂着绝望和暴戾的力量从骨髓深处炸开,支撑着我一次次从血污和尘土中挣扎着爬起,拖着灌了铅的双腿,继续向前挪动。
当身体逐渐能承受这种非人的折磨后,苏姐的课程开始转向更隐蔽的领域。劳役的车间里,她会在嘈杂的机器轰鸣声中,用只有我能听见的音量,快速地吐出一串数字。记下。她擦着眼镜,目光扫过监控探头的位置。那是某个银行账户的后几位,或是某个关键日期。我的大脑在疲惫和噪音的干扰下高速运转,强行刻印下这些看似毫无关联的碎片。晚上回到狭窄逼仄的监舍,在其他人沉重的鼾声中,我用指甲在粗糙的墙壁上,在床板的缝隙里,在厕纸的边缘,用只有自己能看懂的符号,将这些信息一点点拼凑、复原。枯燥,煎熬,大脑如同被砂轮反复打磨。但每一次成功复原出一串完整的信息,苏姐镜片后那微微颔首的认可,成了比任何奖励都更强大的动力。
格斗术的学习则充斥着另一种血腥。苏姐从不教我花哨的招式。好看的动作是给裁判看的。她在一个雨夜的值班室角落,用冰冷的手指按在我脆弱的喉骨上,力道控制得恰到好处,让我瞬间窒息,眼前发黑。记住这里,她松开手,我剧烈地咳嗽,还有这里,她的指尖精准地戳向我肋下某个位置,剧痛让我蜷缩起来,这里……太阳穴、后颈、关节反关节……她教导的全是人体最致命、最脆弱的节点,以及如何用最小的力气、最隐蔽的方式(一支磨尖的牙刷柄、一块藏好的锋利碎玻璃、甚至一根骤然发力戳向眼球的食指)造成最大的破坏。每一次练习都伴随着真实的痛楚和恐惧,每一次模拟都让我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正在被塑造成一件纯粹的、高效的、用于毁灭的武器。
更隐秘的是人心的操控。苏姐像一位精于布局的棋手,利用监狱里盘根错节的派系矛盾和犯人之间脆弱的信任。看到那个新来的小个子了吗她怕那个刀疤脸。苏姐会指着操场上一个角落,声音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去,帮她‘无意中’解决点小麻烦,让她感激你。但别让人看出是你做的。或者,那个管库房的胖女人,她最近缺止痛药。想办法,让她知道你有路子,但别急着给。她教我如何观察微表情,如何从一句不经意的抱怨、一个躲闪的眼神中捕捉到可以利用的弱点、渴望和恐惧。如何在看似不经意的闲聊中埋下猜忌的种子,如何用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回报或制造最大的混乱。她像一个最吝啬的商人,教导我精确计算每一次善意或恶意投放的成本和收益。
时间在日复一日的淬炼中流逝。身体上的累累伤痕变成了坚硬的茧,磨砺出流畅而蕴含爆发力的线条。曾经充满愤怒和绝望的眼神,在苏姐的打磨下,渐渐沉淀下去,如同寒潭深水,表面平静无波,深处却潜藏着致命的涡流。面对挑衅,我不再像最初那样恐惧或愤怒,嘴角甚至会习惯性地牵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这并非友善,而是一种彻底的疏离,一种居高临下的、近乎漠然的审视。这细微的变化,竟让那些曾经肆意欺凌我的犯人,眼神里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
愤怒是燃料,但烧得太旺,只会烧死自己。某个深夜,苏姐在值班室昏暗的灯光下,一边擦拭着眼镜,一边淡淡地说。镜片反射着昏黄的光点,在她脸上跳跃。真正的武器,要藏在最无害的鞘里。记住,‘白狐’,她第一次用这个她赋予我的代号称呼我,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蛊惑的沙哑,最致命的,永远看起来最无害。
白狐。狡猾,优雅,善于隐匿,一击必杀。
五年刑期将满。最后那个夜晚,月光透过铁窗窄小的栅栏,在地面投下冰冷惨白的光斑。我沉默地整理着自己寥寥无几的私人物品——几件旧衣物,几本翻烂的书,还有一张出狱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