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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粥棚惊现故人影
数日后,朱氏祖茔附近,一座巨大的席棚拔地而起。朱府门前车水马龙,朱春登以平西侯之尊,散尽朝廷赏赐的财帛,广设粥棚,施舍衣食,周济四野孤寒。他一身素服,亲自立于棚前,看着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百姓捧着热粥千恩万谢,心头那巨大的空洞却丝毫未被填满。每一张陌生的、充满苦难的脸孔掠过眼前,都像是在无声地诘问:他的母亲,他的锦堂,是否也曾如此挣扎求生,最终却倒在无人知晓的角落
寒风凛冽,卷着细雪,天地间一片灰蒙。朱春登负手立于棚外,望着蜿蜒而来的乞食长龙,目光空洞。他视线掠过那些麻木的面孔,投向更远处苍茫的田野,落在那祖坟旁两株虬枝盘曲、落满积雪的老槐树上——双槐树,朱家世代守护的标记。就在此时,两个极其微小的黑点,在风雪弥漫的地平线上艰难地蠕动着,仿佛随时会被这无情的天地吞噬。
近了,才看清是两个乞丐婆子。老的几乎被那年轻些的完全背在背上,两人都裹着辨不出颜色的破布烂絮,在深及脚踝的积雪里挣扎前行。每一步,都耗尽了她们残存的生命力。那年轻的女子,单薄得如同一片枯叶,被沉重的负担和刺骨的风雪压弯了腰,每一步都深深陷入雪窝,又用尽全身力气拔出,再陷下。她的脸颊深深凹陷,嘴唇干裂发紫,只有一双眼睛,在凌乱枯发间偶尔抬起时,竟还残留着一点微弱却异常执拗的光。
她们终于挪到了粥棚附近,耗尽最后一丝力气,瘫倒在雪泥混杂的地上,离那些排队领粥的流民尚有几步之遥。人群投来或麻木或嫌恶的目光,无人上前。老妇人剧烈地咳嗽起来,枯瘦的身体蜷缩成一团,仿佛要把心肺都咳出来。年轻女子挣扎着爬起,踉跄着走向一个刚喝完粥、正粗鲁地抹着嘴的汉子,声音嘶哑微弱:大爷……行行好……碗底的……碗底的那点糊糊……赏给我婆婆……她快不行了……她伸出冻得青紫、布满裂口的手,指向地上蜷缩的老妇。
那汉子斜睨了她一眼,不耐烦地啐了一口:滚开!晦气!随手将那只残留着一点粥汤黏底的粗陶碗扔在雪地里。
年轻女子眼中那点微光黯淡了一下,却没有哀求,只是默默地、几乎是匍匐着爬向那只破碗。她颤抖着伸出同样冻伤的手,小心翼翼地将碗捧起,用冻僵的手指一点一点刮下碗壁上那层薄薄的、冰冷的糊糊。然后,她捧着这微不足道的食物,急切地爬回老妇身边。
娘……娘……有吃的了……她声音哽咽,带着哭腔,却又强忍着不敢大声,怕惊扰了这最后一点希望。她费力地将老妇扶起靠在自己同样单薄的怀里,一手托着碗,一手用指尖蘸取那点可怜的糊糊,颤抖着往老妇干裂的唇边送去。
就在那年轻女子蘸取糊糊的指尖伸向老妇嘴唇的刹那,朱春登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住,死死钉在了那老妇从破旧袖管里滑落出的半截手腕上!风雪中,一截枯瘦得只剩皮骨的手腕露了出来,腕上套着一只玉镯。那玉质原本应算温润,此刻却灰蒙蒙的,沾满污垢,黯淡无光。然而,那镯子的形状,那一道熟悉的、并不算圆润的弧度,还有那因磕碰而留下的细微痕迹……像一道无声的惊雷,瞬间劈开了朱春登混沌的意识!
他猛地向前一步,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冲上了头顶,又在瞬间冻结。那镯子!是他少年时,在山上砍了整整一冬的柴,一根一根积攒起来,才换来的那块并不算上乘的青玉料子!是他亲手画了图样,守在镇上唯一的老玉匠铺子里,笨拙地学着打磨,手上磨出了血泡,才勉强做成的一只寿礼镯子!母亲五十岁生辰那日,他亲手为她戴上,母亲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不住地摩挲着,说:我儿出息了,娘戴着它,比戴金子还暖和!那镯子内圈,还被他用小刀笨拙地刻了一个小小的寿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