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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走了……你那份债,到头了。他……命硬了,用不着你了。
债……用不着……这几个字像最后的判决,轰然砸下。浑浊的泪水毫无征兆地涌出我干枯的眼眶,滚烫地滑过冰冷凹陷的脸颊。不是悲伤,而是一种积压了十三年的、无法言说的委屈和……奇异的解脱。是啊,债还清了。十三碗血,换他一条命。如今,他命硬了,远走高飞了。我这把被榨干了骨髓的老骨头,终于可以散了。
孙三姑说完,再没看我一眼,仿佛只是对着空气宣告了一个既定的事实。她拄着枣木棍,拖着那条跛腿,一步一步,缓慢而沉重地挪出了门口。破旧的门板在她身后轻轻合拢,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般的吱呀,将最后一点天光隔绝在外,也隔绝了那个活人的世界。
黑暗彻底降临,浓稠得如同化不开的墨汁。彻骨的寒冷从四面八方钻进骨髓,身体最后一点稀薄的热气正在飞速流逝。我蜷缩着,意识像风中的残烛,明灭不定。灶台角落的嗡鸣声骤然变得尖锐清晰起来,十三个碗在绝对的黑暗中幽幽发亮,碗壁上那些暗沉的血渍仿佛活了过来,流淌着,旋转着,汇成一片深不见底的血色漩涡。
漩涡的中心,无数细碎的光影闪烁、跳跃,像被风吹散的灰烬,又像沉入水底的记忆碎片——
……是水生刚出生时,皱巴巴的小脸,像只红皮老鼠,他爹粗糙的手指笨拙地戳了戳他的脸蛋,咧开嘴无声地笑了,那笑容憨厚又明亮……
……是夏夜,我抱着襁褓中的水生坐在院里的磨盘上乘凉,萤火虫在篱笆边明明灭灭,他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去抓,嘴里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小脚丫在我怀里乱蹬,带着奶香和汗味……
……是他第一次摇摇晃晃站起来,张着没牙的小嘴,口齿不清却无比清晰地喊出那一声:娘!声音又脆又亮,像清晨林间第一声鸟啼,瞬间点亮了我整个世界……
……是他爹咳血倒下的那个雨夜,油灯昏黄的光晕里,他死死攥着我的手,眼睛瞪得老大,喉咙里嗬嗬作响,断断续续地挤出:水生……娘……看好……那眼神里的不甘和牵挂,像烧红的烙铁,烫穿了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