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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喉咙里咯咯作响,那口强压下的腥甜终于冲了上来。不是血沫,是滚烫的、粘稠的液体。我猛地侧过头,一口暗红的血喷溅在冰冷的地面上,像绽开了一朵绝望的花。碗哐当一声从我脱力的手中跌落,粘稠的糊糊泼洒开来,混进了那片刺目的暗红里。
水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后退了一步,脸上那份惯常的疏离被瞬间的慌乱取代。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蹙紧了眉头,眼神复杂地在我和地上的血污之间扫视,那里面没有关切,只有一种面对麻烦的困扰和本能的嫌恶。
又……犯病了他终于挤出几个字,声音干涩。
我蜷缩着,像一张被揉皱又丢弃的枯叶,每一次吸气都牵扯着肺腑深处撕裂般的疼痛。视线模糊,灶台角落那十三只碗却在昏暗中变得异常清晰,它们旋转着,碗壁上的黑褐血渍蠕动起来,化作无数只细小的、吸血的虫子,正贪婪地啃噬着我的魂灵。我听见自己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旧风箱的声音,却连一句完整的话也拼凑不出。
水生终究没有上前。他默默地找来簸箕和扫帚,动作生硬地清理掉地上的血污和糊糊。冰凉的铁器刮过泥地的声音刺耳又漫长。他做这一切时,刻意避开了我的目光,仿佛清理的不是一个活人的呕物,而是一堆令人厌弃的秽土。
清理完,他舀了半瓢冰冷的井水放在我脚边,又添了两根细柴塞进冷透的灶膛,那点微弱的火星甚至无法照亮他沉默的脸。我去队里看看。他丢下这句话,像逃避瘟疫般,匆匆拉开门,裹挟着一股更刺骨的寒气消失在门外呼啸的风雪里。
破旧的木门在他身后哐当响着,如同我胸腔里最后一点热气被彻底抽空的声音。黑暗和冰冷如同粘稠的沼泽,瞬间将我完全吞没。只有角落里那十三只碗,在无边的死寂中,无声地宣告着遗忘的彻底胜利。
我的身体彻底垮了,如同被蛀空的朽木。那口呕出的血仿佛带走了最后支撑的元气。我终日蜷缩在冰冷的炕角,身下只垫着一层薄薄的、早已板结发硬的麦草。身上的旧棉袄千疮百孔,根本挡不住无孔不入的寒气,骨头缝里都透着冰碴子。咳嗽日夜不休,每一次都像要把五脏六腑都从喉咙里掏出来,胸腔深处如同塞满了烧红的烙铁,每一次呼吸都是酷刑。胃里是空的,长久饥饿的绞痛已经麻木,只剩下一种无边无际的虚空感,身体轻飘飘的,仿佛随时会散架。
水生回来的次数更少了。有时他会在灶台上留下一点冰冷的、粗糙的玉米饼子或一碗能照见人影的稀粥。放下东西时,他几乎不看我,动作迅疾,仿佛多停留一刻就会被这屋里的衰败和死亡气息沾染。偶尔,我能捕捉到他匆匆瞥来的目光,那里面不再是困扰,而是一种近乎漠然的空洞,仿佛我只是这破屋里一件陈旧碍眼的摆设,一个与他毫无瓜葛的存在。他不再叫我大娘,沉默成了他唯一的语言。那沉默比任何称呼都更锋利,彻底斩断了我们之间最后一丝微弱的联系。
只有一次,他蹲在灶膛前生火,火光跳跃在他日渐宽阔却依旧带着少年单薄的脊背上。我蜷在阴影里,看着他映在墙上的影子,那轮廓,那微微弓起的肩膀,竟像极了当年那个在田埂上挑着沉重粪担、沉默寡言的年轻男人——水生的爹。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痛得我几乎背过气去。我张了张嘴,干裂的嘴唇颤抖着,一个模糊的音节几乎要冲破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