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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工
几天后,陈山被叫到李胖子那间用集装箱改成的简陋办公室。里面烟雾缭绕,混合着一股浓烈的廉价白酒气味。李胖子叼着烟,眯缝着眼,油光光的脸上堆着一种虚假的亲热。小陈啊,坐坐坐!他指了指一张破椅子,我看你小子,挺机灵,眼里有活儿,是个好苗子!陈山没坐,警惕地看着他。李胖子自顾自地说下去,压低声音,带着蛊惑:眼下有个要紧活儿,非你不可。喏,他手指敲了敲桌上摊开的一张皱巴巴的图纸,这层板,按图子上,钢筋得扎这么密。费工费料!他凑近陈山,嘴里喷出的烟酒气熏得人作呕,我跟上头打好招呼了,稍微…稀那么一点点,他用拇指和食指比划了一个微小的缝隙,看不出来!工期赶上了,好处,少不了你的!他拍着胸脯,脸上的横肉跟着颤动,票子!懂不懂多拿钱,给你娃买糖吃!总比拴那根破绳子强!那破绳子三个字,他说得格外轻蔑。
拒绝
李胖子的话像一盆掺着冰碴的脏水,兜头浇在陈山心上。他盯着图纸上那密密麻麻的钢筋排布要求,又看看李胖子那张充满算计和贪婪的脸,胃里一阵翻腾。眼前晃过那个坠落的身影,晃过老胡瘸着的腿,晃过工友们腰间那些或紧或松的绳子。钱票子他想起老家漏雨的屋顶,想起女儿小玲怯生生望着商店里漂亮铅笔盒的眼神……但这一切,能抵得过悬在每个人头顶的利剑吗李工,陈山开口,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他自己都没想到的冷硬,这不行。他指着图纸,少一根,板子就不结实。这是楼,是人要住进去的。真出了事……他没再说下去,只是直直地看着李胖子。办公室里的空气瞬间降至冰点。李胖子脸上的假笑凝固了,随即像劣质的墙皮一样剥落,露出底下狰狞的底色。他三角眼里射出毒蛇般的冷光,死死钉在陈山脸上。
穿小鞋
那声不行的回音还没散尽,穿小鞋的日子就结结实实砸了下来。第二天,工长就板着脸宣布陈山岗位调动——去搅拌站。那是整个工地上最苦、最脏、最熬人的地方。巨大的混凝土搅拌机像一头永不餍足的钢铁怪兽,日夜不停地嘶吼、翻滚。陈山的工作就是守着它,搬运沉重的水泥袋,一袋袋拆开,将灰白色的粉末倾倒入咆哮的巨口。粉尘像浓雾般弥漫,无孔不入,即使戴着厚厚的口罩,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呛人的土腥味,喉咙和鼻腔很快就像被砂纸磨过,火辣辣地疼。汗水混合着水泥灰,在他脸上、脖子上、手臂上凝结成一道道灰黑色的泥沟,钻进衣服里,黏腻、沉重。震耳欲聋的噪音像无数根钢针,持续不断地扎刺着他的耳膜和神经。偶尔抬头,能看到远处高耸的楼体框架,看到蚂蚁般移动的工友身影,看到老胡偶尔投来的担忧目光,仿佛隔着一个世界。这里,只有灰暗、喧嚣和沉重的窒息感,像一座活动的坟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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搅拌站
搅拌站是工地的肺,也是工地的胃,吞进水泥、砂石和水,吐出粘稠、沉重的灰色泥浆。陈山成了这庞大消化系统里一个微不足道的部件。他弓着腰,扛起五十公斤一袋的水泥,步履蹒跚地走向搅拌机那巨大的料斗口。解开袋口时,粉尘噗地腾起,瞬间将他笼罩。他熟练地侧过脸屏住呼吸,但细密的粉末依旧钻进口罩缝隙,黏在睫毛上,呛得他连连咳嗽,肺里像塞了一把粗糙的沙子。搅拌机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脚下的地面都在微微颤抖。汗水浸透了厚重的工装,又被水泥灰染成灰白色,紧紧贴在皮肤上,每一次动作都牵扯着湿冷的布料。手指很快被粗糙的水泥袋和砂石磨出了血泡,又在反复的摩擦中破裂、结痂,最后变成一层厚厚的老茧,包裹着麻木的疼痛。这里没有高空的眩晕,只有尘土和噪音组成的、无边无际的苦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