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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才的身体翻过来时,梅看见他的脸已经变成可怕的青紫色,嘴角的白沫混着泥土,像一条干涸的小河。她颤抖着伸手去探他的鼻息,指尖传来的冰凉让她浑身一颤。婆婆枯瘦的手死死掐着她的胳膊,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快!快去找潘大先生!
梅深一脚浅一脚地跑在村道上,夜风裹着麦茬地的气息扑面而来。她跑着跑着突然停下,望着满天星斗,眼泪不知何时已经流了满脸。这一刻她才惊觉,原来自己对德才的恨里,始终掺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怜悯。
葬礼那天下着小雨,纸钱被打湿黏在泥地上。婆婆趴在棺材上哭得撕心裂肺,那哭声里既有丧子之痛,更有对未来的恐惧——她突然意识到,这些年的刻薄与刁难,终将要由自己来偿还。
我这把老骨头可怎么活啊...婆婆干枯的手指死死抓着棺材边缘,指节泛白。梅站在一旁,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滴落。她看着这个折磨了她半辈子的老人,佝偻的背脊像棵被雷劈过的老树,心里竟涌起一阵酸楚。她轻轻扶住婆婆颤抖的肩膀:妈,还有我呢。
婆婆猛地抬头,浑浊的眼睛里先是闪过一丝错愕,继而变成更深的惶恐。她太清楚这些年是怎么对待梅的,此刻梅的宽容比任何报复都更让她无地自容。
德才死后,屋子突然变得空旷起来。婆婆总是一个人坐在堂屋的阴影里,眼神飘忽不定。她不再骂人,但每当梅经过时,她布满老年斑的手就会无意识地攥紧衣角。梅知道,婆婆在害怕——害怕被抛弃,害怕孤独地死去。这种恐惧梅太熟悉了,就像当年她害怕永远生不出孩子一样。
立冬那天,婆婆发起了高烧。梅整夜守在床前,脸盆里的水换了一次又一次。天快亮时,婆婆在朦胧中看见梅趴在床边睡着了,手里还攥着没缝完的棉袄,针线歪歪扭扭地别在衣襟上。月光透过窗棂,在梅花白的头发上洒下细碎的光斑。
你这是...婆婆虚弱地问,声音像破旧的风箱。
梅惊醒过来,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妈,天冷了,给你做件新棉袄。她说着展开那件藏青色的棉袄,内衬用的是最软和的棉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