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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察成了我唯一的武器。我开始仔细观察林建国的一举一动。看他如何把破旧的棉袄袖口用细麻绳紧紧扎住,防止冷风灌入;看他出门前,总要用破布条仔细地缠裹住裤脚,塞进那双笨重的靰鞡鞋里;看他回来时,第一件事是用力搓揉冻得发紫的脸颊和耳朵,直到恢复一点血色;看他睡觉时,会把那顶狗皮帽子严严实实地盖在头上,只露出鼻子呼吸……
我也开始笨拙地模仿。学着用破布条把自己的袖口和裤脚扎紧,虽然勒得慌,但风确实灌不进了。学着用灶膛里冷却的草木灰,小心地敷在冻疮裂口上——这是我从墙角一张破报纸上看到的土方子,据说能杀菌消炎。学着睡觉时,把能找到的所有破布、旧报纸都堆在身上增加重量,哪怕它们冰凉又硌人。
最大的挑战是那扇漏风的破木门。呼啸的北风总能找到缝隙钻进来,像无数条冰冷的毒蛇,啃噬着屋子里仅存的热量。我盯上了墙角那堆糊墙剩下的旧报纸。趁着林建国出门,我搬来小凳子,用冻得通红、裂口隐隐作痛的手指,笨拙地蘸着灶坑里刮下来的、用热水调稀的灰浆(这已经是能找到的唯一粘合剂),小心翼翼地把报纸一层层糊在门缝最大的地方。手指被粗糙的纸边割破,灰浆糊得满手满脸,狼狈不堪。但我咬着牙坚持着。
傍晚林建国回来时,看着那扇被糊得花花绿绿、斑驳难看的门,脚步明显顿住了。他站在门口,目光沉沉地扫过那些歪歪扭扭的报纸补丁,又落在我沾满灰浆、冻得通红的小手上。那一刻,空气再次凝固了。我紧张得屏住呼吸,等待着他的训斥或者那冰冷的审视。
然而,什么也没有。他沉默地看了几秒,然后像往常一样,推开门走了进来,仿佛那扇被改造得面目全非的门根本不存在。只是,当他脱下厚重的外衣时,似乎无意识地环顾了一下屋内,那被报纸勉强堵住的门缝,确实让灌进来的冷风小了许多。他走到灶台边准备生火,目光掠过灶膛口时,似乎又停留了一瞬——那里也多了几块我学着用泥巴糊上去的、歪歪扭扭的挡风板。
他还是沉默,但那个晚上,当他像往常一样拂去我衣领上不存在的雪花时,动作似乎……停顿得比以往久了一点点。那只布满冻疮和裂口的大手,粗糙的指尖拂过我的后颈,带着常年劳作的坚硬和难以言喻的冰冷,却又奇异地传递出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温度
日子就在这种无声的对抗与微妙的拉锯中滑过。直到那一天,林建国提前回来了,脸色比屋外的铅灰色天空还要阴沉。他没像往常那样立刻去生火,而是径直走到土炕边,从炕席底下摸索出一个用旧布层层包裹的小布包。
他背对着我,动作异常缓慢而郑重地打开布包。昏暗中,我看不清里面是什么,只感觉到一种近乎凝固的悲伤气氛在狭小的空间里弥漫开来。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再动。然后,他极其小心地从布包里取出一样东西,握在粗糙的大手里,低头凝视着。那是一个极其简陋的、用褪色红头绳扎成的小小蝴蝶结,颜色已经黯淡发白,边缘毛糙。它看起来是那么小,那么脆弱,躺在他布满厚茧和裂口的掌心,像一片随时会被吹走的枯叶。
他宽厚的肩膀似乎极其轻微地塌陷了一下,那瞬间流露出的疲惫和悲伤,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他依旧没有回头,只是用拇指的指腹,极其轻柔地、一遍又一遍地摩挲着那个褪色的蝴蝶结,仿佛在触摸一个遥远而脆弱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