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锅里的糊糊很快煮沸,咕嘟咕嘟地冒着泡。林建国用木勺舀起满满一勺,倒进那个熟悉的搪瓷缸子里,然后端着它,走到炕边,递给我。
吃。还是那个字,简短,生硬,听不出任何情绪。
我伸出冻得僵硬、几乎不听使唤的手,小心翼翼地接过那滚烫的缸子。缸壁的热度烫得我手指生疼,但这疼痛反而带来一种诡异的、活着的真实感。我顾不得烫,低头凑近缸口,贪婪地吸着那点微薄的热气。糊糊很稀,几乎能照见人影,粗糙的玉米面颗粒磨着舌头和喉咙,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霉味和土腥气。但此刻,它是我唯一的救赎。我狼吞虎咽地喝着,滚烫的糊糊顺着食道滑下,在胃里短暂地激起一点点暖意,但这点暖意转瞬即逝,很快又被无边的寒冷吞噬。
林建国自己则拿起灶台上另一个更大的、边缘磕碰得不成样子的粗瓷碗,舀了满满一碗糊糊,蹲在灶台旁,就着微弱的灶火光亮,呼噜呼噜地大口喝起来。他的影子被摇曳的灯光放大,投射在斑驳的土墙上,像一个沉默而巨大的守护神兽,又像一块压在人心头的巨石。
吃完那点稀薄的糊糊,胃里依旧空落落的,但身体似乎找回了一丝丝力气。我放下搪瓷缸,想开口说点什么,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爹……我犹豫地开口,声音细若蚊蚋。
林建国正用一块破布擦拭着他那把巨大的斧头,动作停顿了一下,但没抬头。
我……我鼓起勇气,想试着解释什么,或者问问家里的情况,哪怕只是问问现在是几月几号。但看着他沉默如山、毫无回应的背影,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口。
他擦完了斧头,把它小心地靠墙放好。然后走到炕边,没有看我,目光却落在我的领口。那里不知何时沾上了一点从门缝吹进来的细小雪沫。他伸出那只布满厚厚老茧、指关节粗大变形、手背上裂着好几道深红色冻疮口子的手,动作有些粗笨,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轻柔,拂掉了那点微不足道的雪粒。粗糙的指尖不可避免地刮过我脖颈的皮肤,带来一阵微微的刺痛和冰凉。
拂掉雪,他的手并没有立刻收回,而是停顿了一下。昏黄的煤油灯光下,我看到他那双总是沉静无波的眼睛里,似乎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快得让人抓不住。那里面……有审视,有困惑,有某种深沉的疲惫,甚至……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沉甸甸的悲伤但这一切都只是一闪而过,快得像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