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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贸大厦旋转门成了临时屏障。林秋生狂奔过正在浇筑地王的工地,安全帽上三天一层楼的标语在雨中模糊成血色。追捕者的手电光扫过脚手架,照亮墙头尚未铲除的标语残迹——只有社会主义才能救中国。
在蛇口集装箱码头躲藏时,林秋生发现堆场深处停着辆熟悉的奔驰W126。车尾箱里整箱的东芝CT机显像管泛着冷光,车牌被丰田皇冠的广告贴纸覆盖。他突然想起这辆车牌号——前世导致机械厂爆炸的劣质液压阀,正是用这辆车运进来的。
招商局招待所的深夜,电视机播放着《霍元甲》,屏幕雪花间闪过小雨化疗的画面。陈永仁用Zippo点燃万宝路：令千金需要的脐带血,全广东只有我们投资的私立医院有设备。火光照亮墙上的《深圳经济特区涉外经济合同规定》,其中第23条正用红笔圈出。
签字仪式在南海酒店顶层举行。林秋生钢笔悬在合资协议上,窗外霓虹灯牌锦绣中华四个字正在试灯。协议附件里藏着灰色条款——港方将获得机械厂所有技术改造专利。他抬头看见礼仪小姐端着的香槟塔,气泡升腾间浮现出张厂长在纪委交代材料的画面。
暴雨冲刷着深南大道的黄土,林秋生攥着脐带血运输箱奔向罗湖桥。边防战士的枪刺在探照灯下泛着冷光,桥对岸香港方向的天空正泛起鱼肚白。当检查站喇叭响起《东方红》旋律时,他忽然转身将运输箱抛给穿喇叭裤的倒爷：告诉陈永仁,我要加三成股权！
红荔路证券营业部的铁栅栏外,人潮挤碎了早餐摊的豆浆桶。林秋生攥着深发展股票认购证,后背紧贴坚决打击投机倒把的石灰标语。黑板上深发展的粉笔字每改写一次,人群就爆发出牛吼般的喧哗,汗酸味裹挟着钢镚的铜腥在七月骄阳下发酵。
23块5！穿回力鞋的赤脚股民踩上自行车后座,扬起的《股市动态分析》内页飘落在地,被无数双皮鞋碾过国家体改委提醒投资风险的铅字。林秋生摸出裤兜里的小灵通——这是用三张外汇券从倒爷那换的二手货——屏幕上显示着虹桥医院的未接来电,和深发展分时走势同样剧烈跳动。
交易大厅的吊扇卷起满地交割单,一张印着飞乐音响的红色股票擦过林秋生眼角。他忽然想起前世此刻,飞乐正在南京路百货大楼搞买音响送认股权证的促销,而苏慧兰抱着高烧的小雨在柜台前昏倒。
林师傅！穿喇叭裤的黄牛挤过来,腰间的BP机响着国际歌旋律,华侨城的张老板放话要拉到30块！他说话时露出金牙,牙缝里嵌着早上吃的菜肉馄饨。林秋生盯着他递来的内部消息纸条,背面是虹桥医院催缴CT费的复写纸。
暴雨突至时,露天股市变成狂热的赌场。有人撑开印着万宝电器的广告伞继续交易,雨滴砸在黑板上的数字晕成泪痕。林秋生躲进证券所后巷,看见穿工商制服的人正在没收民间股评家的手绘K线图,那些曲线在积水里扭动如垂死的心电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