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8/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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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回地铺时,我摸到枕头下的《农业手册》,书页间夹着朵压扁的野油菜花。他写在扉页的笔记力透纸背:四月十七日,土豆现蕾,需追肥。月光从顶棚裂缝漏进来,恰好停在那行字上。
营地北角的发电机还在嗡嗡作响,混着此起彼伏的鼾声,竟谱成了支安眠曲。我对着耳钉的蓝光举起手掌,借月光在棚顶投出摇晃的兔影。睡在旁边的母亲翻了个身,呢喃着往我手里塞了个温热的物件——是烤得微焦的土豆,裹着她省下来的半张油纸。
秋分那天,我们终于割倒了第一茬水稻。
镰刀划过稻秆的脆响惊飞了田埂上的麻雀,金黄的穗浪在夕阳里簌簌倾倒。小满追着收割机扬起的谷壳奔跑,辫梢的蓝创可贴早已换成我编的麦穗头绳。母亲和李婶坐在脱粒机旁挑稗子,笑声混着柴油机的轰鸣,震落了父亲草帽上的螳螂。
他站在灌溉渠边调试水泵,裤腿卷到膝盖,小腿上结着去冬冻疮留下的疤。我抱着竹筐经过时,他忽然伸手从我发间摘下一粒稻壳:明天要试种冬小麦。
晚风送来烘谷场的焦香,混着他袖口残留的机油味。我望着水渠里游弋的蝌蚪群——这些暴雨后重生的生灵,正在淤泥里写下无人能辨的密码。
庆功宴摆在晒谷场。三十八张门板拼成的长桌上,摆着腊肉炒野菌、萝卜干炖鲫鱼,最中央是冒着热气的木甑饭。老支书敲响半截铁轨当开席铃,小满趁机偷舔饭勺上的锅巴。
暖暖姐!她突然举着蜡笔冲过来,在我掌心画了颗歪扭的星星,老师说等播完种,要带我们去写生!她指的方向,营地西头新起的校舍墙上,爬满了暴雨前绝迹的牵牛花。
酒是自酿的米酒,盛在修复好的搪瓷缸里轮传。轮到我和他时,缸底沉着颗泡发的枸杞,艳红得像那年冻死在雪地里的最后一颗番茄。我们指尖相触的瞬间,晚霞突然烧透了半边天,惊起芦苇丛里栖息的夜鹭。
父亲醉醺醺地拉响手风琴,跑了调的《在希望的田野上》惊醒了粮仓里的猫。他悄悄碰了碰我手背,掌心摊着个铁皮盒——里面是我们当初抢救的萝卜种子,已经分装成三十七小包,每包都用防水笔写着村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