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7/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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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电了!不知谁喊了一嗓子。营地西侧突然爆发出欢呼,我望见父亲站在柴油发电机旁,手里攥着缠满胶布的电线。昏黄的灯泡在窝棚顶上晃起来时,小满尖叫着追自己的影子,撞翻了正在拌种子的他。
我跑过去时,他掌心擦破的伤口已经渗出血珠,混着黑褐色的泥。不碍事。他甩甩手,指缝里落下的血滴在土块上,像极了我们昨天移栽的草莓苗开的花苞。母亲翻出碘伏棉签,我鬼使神差地抢过来:我来。
酒精味混着他身上晒干的芦苇气息扑面而来。他的腕表早换了麻绳表带,表面裂痕里嵌着不知哪天的泥垢。明天要去南坡挖水渠。他忽然说。我数着他掌纹里洗不净的墨绿色苔藓,嗯了一声。棉签划过生命线时,他的脉搏突然跳快了两拍。
夜里守粮仓成了最抢手的活。月光穿过塑料顶棚的破洞,在堆成小山的种子袋上织出银网。我握着他修好的红外线警报器——用废旧手机和激光笔改装的——听见窝棚区传来断续的鼾声与梦呓。值夜的张叔在哼《洪湖水浪打浪》,跑调得厉害。
后半夜起了雾。我摸到蓄水池检查过滤网,撞见他拎着铁桶来打水。净水器嗡鸣声中,我们并排坐在水泥管上,看启明星从东山头爬出来。他忽然从裤兜摸出个东西:赔你的。
是那颗在洪流中遗失的蓝水晶耳钉,此刻躺在他结满茧的掌心,像一滴凝固的海。在皮划艇夹层找到的。他说。我耳垂上的冻疮还没好全,戴上去刺痛了一下,却舍不得摘。
清明那天下了场太阳雨。我们踩着湿滑的田埂补种玉米,小满突然指着田垄尖叫:绿了!绿了!所有人都丢了农具围过来。在曾经被冰雹砸秃的坡地上,第一批土豆苗顶开了地膜,嫩叶上还沾着晨露,像无数柄指向天空的翡翠匕首。
老支书抖着手点燃一挂受潮的鞭炮,哑炮在泥水里炸出滑稽的噗噗声。母亲和李婶掀开临时灶台的大铁锅,蒸汽裹着腊肉焖饭的香气撞进每个人鼻腔。他不知从哪变出半瓶白酒,倒在十个碗底轮流传递。
我分到的那口辣得呛出眼泪,听见他在笑声里轻声说:耳钉很衬你。营地四周新栽的杨树苗在风里沙沙作响,远处未退尽的水泊映着晚霞,恍惚间竟像一片燃烧的麦浪。
那天夜里警报器第一次真正响起。我们举着火把赶到粮仓时,只看到歪斜的铁丝网和半个带血的鼠头。小满把自己的弹弓塞给我:暖暖姐,明天我教你打移动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