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特殊帝国及其蜕变 (第16/1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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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itle="[英]弗朗西斯·鲁宾逊:《剑桥插图伊斯兰世界史》,安维华、钱雪梅译,世界知识出版社,2005年,第230页。">
苏菲的基本修行方式是苦行,通过苦行的修炼,最终可能走向两种路径:一种是迷醉式的神秘主义,一种是依照律法严苛自律的虔信主义。两种路径差别甚大,但都有一个基本特征,就是拒绝以理性为前提来对待世界。神秘主义苏菲认为人与神之间的关系超越了理性所可以处理的范畴之外,更多的是一种神秘的关系,个人要通过灵修等等方式,以一种神秘体验来获得与神之间的关系的确认。神秘主义苏菲走到极致,就走向其惊人的逻辑终点“人主合一”,这是比较极端的情况,但从中我们可以看到神秘主义苏菲的根本特征。虔信主义苏菲则认为,对于神的无条件的信仰,是对于世界的一切思考与理解的根本前提;在他们看来,神秘主义居然要通过某种方式来获得对于人与神之间的关系的确证,这就意味着神并不是无条件信仰的对象,而是需要获得证明的,这无疑是已经不相信神了,是渎神的。对神秘主义和虔信主义两种苏菲而言,理性都只不过是个工具,而绝不是思考问题的起点。伊斯兰教也有理性主义的派别,代表是在阿巴斯王朝前期的穆尔太齐赖派,它高度强调理性作为衡量问题的标准,对于神的理解也要通过理性来进行衡量,所谓理性,则差不多可以解释为当时的穆斯林学者所接受与发展的希腊哲学。在虔信主义看来,这种理性主义的态度无疑也是渎神的,因为后者要通过某种证明才肯接受神;在神秘主义看来,神的伟大远非理性所可理解,理性主义的态度无疑是在贬低神,从而也是近乎渎神的。<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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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itle="值得指出的是,这里所做的分类只是个理想型的表述,现实当中并没有这么干净利落,各种派别的关系要复杂得多。理想型的分析会努力追求与现实有一种大致的近似,其最大的功用是使得分析更为便捷。">
由此再进一步,会得出一系列宗教社会学的推论。<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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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itle="这里的推论用的基本上是马克斯·韦伯的宗教社会学的方法论框架,其理论已经融汇在文中,故而不再一一标注。再次强调,推论出的结论,也只是个理想型的表述。">
理性主义的派别,更有可能在一种建立起理性官僚制的地方获得统治者的重视,因为其教义的气质与现实的治理秩序之间有一种同构关系。在阿拉伯帝国由波斯人主导的阿巴斯王朝时期,理性主义大行其道,很可能这是与波斯多年的官僚制传统相关联的;在这种背景下出现的伊斯兰四大教法学派当中最早的一派哈乃斐派,也是有着较强的理性主义气质的。
神秘主义苏菲,在草原军事贵族占主导地位的游牧地方,更有可能获得统治者的重视,因为神秘主义的苏菲,对于神有着一种个体性的追求——神秘体验只能是个体式的,并且这种体验本身又有着一种卡里斯玛特征,从而与军事贵族的独立性特征及卡里斯玛特征也有着同构性。
虔信主义苏菲,需要以特定的组织形式建立起来的教团之存在为前提,因为虔信主义需要有对于教义与礼法的严格遵守与监督,这种严格遵守与监督需要通过那样一种教团才能够持续下去。这种教团不会为理性主义官僚制所喜,因为它强调经义的绝对优先性,理性官僚制会受其拘限;同时它也难以在大疆域的草原游牧生活当中维续下去,因为大疆域的草原游牧必定是多元的军事贵族制,贵族都是桀骜不驯的,虔信主义所需的所有人都严格遵守同一套经义解释的规训,不那么容易做到。所以,虔信主义苏菲比较有可能在两种地方占据主导地位。一种是城市里的被统治阶层,城市里的统治阶层更有可能接受理性主义的派别,一如前面所说的理性主义官僚阶层的取向,但是统治阶层与被统治阶层之间的对峙,有可能使得后者选择虔信主义。虔信主义在其起点上,是弱者反抗强者的重要精神武器,物理上的弱者,因其虔信而相信神站在自己一边,有了坚定的信心,反倒成为心理上的强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