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患者家属护士推着配药车碾过地面积水,橡胶轮子发出肠鸣般的闷响。这个称呼让我的子宫轻微抽痛,七周大的胚胎仿佛在抗议称谓的错位。她看着输液袋上盐酸多柔比星的标签被顶灯蒸出水雾,突然想起顾淮安总在夜深时,独自一个人坐在窗前,默默的抽着烟,那明暗的烟火,像是在诉说他那不平静的内心,那时,他一定感到很无助,很彷徨。
走廊传来轮椅与金属门框的撞击声,惊醒了监护仪旁休眠的电子钟。21:47,绿色数字在她视网膜上灼出残影,叠加着上周在产科B超屏看到的孕囊影像。当时医生指着那团跳动的光斑说这是原始心管搏动,而此刻顾淮安的心电图正在打印纸上画着越来越平缓的山丘。我抚摸着他那褶皱的病号服,一声一声的呼唤着他,跟他讲,我们之间发生的点点滴滴,那时的他是那么阳光,那么活泼,总是满带笑容。主治医师将我叫了出来,告诉我胃癌的转移灶比预期发展更快。主治医师的声音混着走廊广播的《摇篮曲》飘进来。林夕盯着窗台上半瓶营养液,吊瓶折射的虹光恰好照在顾淮安送给她的银尾戒上——内侧刻着Lumos的拉丁文咒语,此刻却像手术钳般卡进无名指根部。医生,难道没有其他办法吗对不起,目前我们没有更好的医疗措施。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每天都陪在顾怀安的病床旁,和他回忆我们从前的点点滴滴,夏薇也会时常的来到医院和我一起照顾他,我们异常珍惜余下的时光,我们还会在一起讨论孩子长大后,像他多一点,还是像我多一点,每当他感到痛苦时,他从来不会当着我的面表现出来,我看到过好多次,因为痛苦而扭曲的脸庞,我也并没有在第一时间来到他的身边,因为我知道他并不想我看到他的痛苦,他只想把最美好留给我,我还和他讨论了孩子的名字,女孩叫念念,男孩叫轩轩,看到他在纸上写下孩子的名字时,因为病痛颤抖的双手,那眼泪不是在眼眶中打转,我并没有哭出声,因为我知道,他并不想让我伤心,他只希望我的余生中,充满快乐。可是这样的快乐时光并没有维持多长时间,在我一次打水回来的时候监护仪的警报声突然炸响,我扑到玻璃窗前,看着医生手里的除颤器在他苍白的胸膛上撞出残忍的弧度。他枕下掉出丝绒盒子,里面是我们设计的第一对婚戒,内侧刻着未完的誓言：纵使海枯石烂,我心不变。
病人瞳孔扩散！
我疯狂拍打玻璃,无名指上的素圈戒指在冷光下泛起血色。恍惚看见他睁开眼,指尖动了动,在雾气氤氲的玻璃上画了颗歪歪扭扭的心。
顾怀安最终也没有抢救过来,在收拾他的遗物时,护士只告诉我说病人手机里全是抗癌药购买记录。护士递来的钱包,夹层照片是他们在京都三十三间堂的合影。林夕突然读懂他总戴手套的秘密——化疗留下的瘢痕,原来早被他用樱花纹身遮盖。他还给我留下了一封信展开后是京都清水寺的御朱印纸,背面用化疗后颤抖的字迹写着：
夕：
当你在读这封信时,我可能已化作哲学之道的樱吹雪。记得去年春天你说'樱花坠落的速度是每秒五厘米',可我的爱意是超新星爆发的光,穿越七年零三个月的时空,仍灼烫着此刻的视网膜。请原谅我用绯闻筑起隔离病房,那些深夜典当的领带夹、消失的蓝宝石,都是我在练习与你告别的仪式...
纸页间滑落泛黄的B超照片,胚胎轮廓旁标注着：7W,原始心管搏动速率175次/分——这是我们的念念在说'爸爸别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