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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滴雨砸在额头上时,爸爸正讲到夏令营趣事。那是十二岁的夏天,我在沙滩捡到寄居蟹,他西装革履地蹲下来陪我挖沙坑。此刻他的阿玛尼西裤卷到膝盖,小腿上还粘着医院电梯间的小广告。
暴雨倾盆而下,妈妈用身体替我挡雨。她的羊绒衫吸饱了雨水,沉甸甸地压在我胸前。远处灯塔开始旋转,海浪声渐渐被耳鸣取代。爸爸的哭声像受伤的鲸,妈妈的手帕擦过我眼皮时,绽开一朵咸涩的云。
再次睁开眼是在急救车上。妈妈的手表停在四点十七分,表面凝结着雨滴。我握着她冻僵的手指,突然看清表盘内侧刻着的LNAN——我的名字藏在时针与分针之间,随着心跳声慢慢锈蚀。
抢救室的日光灯下,父母的手终于又交握在一起。妈妈指甲缝里还嵌着沙滩的细沙,爸爸的领带浸透了海水与眼泪。我数着他们白发纠缠的次数,直到疼痛变成轻盈的羽毛。
最后一刻看到的画面是十二岁的夏天。妈妈在沙滩上追着风筝跑,爸爸的皮鞋陷在沙里,我抱着装满贝壳的塑料桶大笑。那个下午我们捡到的海玻璃,此刻正在老家的阳台上泛着微光,边缘被岁月磨得圆润温柔。
心电监护仪拉成长音时,妈妈正在给我梳头。桃木梳齿间缠绕着最后的发丝,爸爸的怀表悄悄停在雷雨降临的的时刻。窗外海潮正在退去,沙滩上歪倒的氧气瓶像只被遗弃的漂流瓶,瓶口朝着家的方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