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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入县一中气派的大门,明华感觉自己像一粒误入珍珠堆里的尘埃。崭新的红砖教学楼,平整的水泥路,穿着没有补丁、颜色鲜亮衣服的同学,谈笑风生地从他身边走过。他紧紧抱着那个灰扑扑的粗布包袱和同样灰扑扑的米袋,脚上那双母亲熬夜纳的千层底布鞋,踩在光滑的水泥地上,局促得几乎不会走路。办理入学手续时,他低着头,声音细若蚊蚋,手指在粗糙的裤缝上紧张地摩擦着。周围好奇或不经意的目光扫过他,都让他感到一阵阵针扎般的刺痛。
食堂坐落在校园西侧,是一栋高大的平房。午饭时间还没到,里面空荡荡的,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混合着饭菜和消毒水的气味。高高的打饭窗口后面,一个穿着沾着油渍的白色围裙、身材敦实的中年男人正拿着大扫帚清扫地面。他国字脸,眉头习惯性地微微蹙着,显得有点严厉。这就是负责收粮的食堂王师傅。
明华抱着米袋,踌蹰地走到窗口前,心几乎要跳出嗓子眼。他怯生生地开口:师……师傅,交米。
王师傅闻声抬起头,放下扫帚,拍了拍手上的灰,目光扫过明华身上洗得发白的旧衣服和怀里那个鼓囊囊的、一看就用了很久的粗布米袋,眉头不易察觉地又皱紧了些。他走过来,隔着窗口的水泥台,公事公办地说:交米打开看看。要本地晚籼米,三十斤,不能掺别的。
明华的心猛地一沉,手心里全是冷汗。他笨拙地解开系着米袋口的布绳,将袋口敞开,推到王师傅面前。
王师傅探头往里一看。袋子里的景象让他瞬间沉下了脸。里面根本不是统一的晚籼米!黄的、白的、颗粒大的、小的、甚至夹杂着明显的碎米和几粒深褐色的杂粮,斑驳混杂,像打翻了的颜料盘。
怎么回事!王师傅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明显的不悦和严厉,你看看!这都什么米籼米粳米混一起,还有碎米!这怎么煮一锅饭煮出来夹生又串味!影响的是全校师生吃饭!你家长怎么回事入学须知上写得清清楚楚!
严厉的呵斥像鞭子抽在明华身上。他脸上血色尽褪,瞬间涨得通红,一直红到脖子根。他羞愧得无地自容,头几乎要埋进胸口,双手死死攥着衣角,指节发白。对……对不起,师傅……家里……家里……
他想解释,想说家里只有这些,想说母亲拖着病腿凑米的艰难,可喉咙像被棉花堵住,那些话在巨大的羞耻感面前,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王师傅看着眼前这瘦小少年窘迫得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又看看那袋杂色米,眉头依旧紧锁,但严厉的语气终究缓和了一丝。他重重叹了口气,烦躁地挥挥手:行了行了!这次勉强收了!下不为例!听见没有下次再这样,一粒米也别想交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