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嘲讽的目光像鞭子抽在秀莲身上。
就在她几乎要被这铺天盖地的屈辱和绝望淹没时,她走到了村东头那间孤零零的低矮土屋前——五保户张奶奶的家。张奶奶耳背眼花,摸索着开了门。秀莲几乎是哭着说完自己的困境。张奶奶枯树皮般的手颤巍巍地摸了摸秀莲湿冷的衣服和肿胀的腿,浑浊的老眼里涌出泪来。她没说话,转身,好半天才从她那几乎见底的米缸里,费力地舀出大半碗混杂着碎米和细糠的粮食,颤巍巍地倒进秀莲的米袋里。闺女……难啊……拿着……
那声音苍老而微弱,却带着直抵人心的暖意。
还有村尾沉默寡言的铁匠刘叔。秀莲敲开他那间永远弥漫着煤烟和铁锈味的屋子时,他正赤膊抡着大锤,汗水在古铜色的脊背上流淌。听完秀莲断断续续的哀求,他黝黑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放下锤子,走到角落一个蒙着灰的米缸旁,揭开盖子,用葫芦瓢舀了满满一大碗颗粒饱满的白米,一声不响地倒进了秀莲的米袋。那沉甸甸的坠感,让秀莲的眼泪再次汹涌而出。
米袋一点点沉了起来,混杂着糙米、白米、碎米,甚至还有张奶奶给的细糠,颜色斑驳。每一次微小的施舍,都伴随着尊严的剥离。当她拖着沉甸甸的米袋和几乎失去知觉的腿,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回走时,在村口拐角,迎面撞上了端着洗衣盆的刘家媳妇。
哟!秀莲嫂子刘家媳妇惊讶地叫出声,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过秀莲狼狈不堪的样子,最后死死盯在她手中那个鼓囊囊的、颜色混杂的米袋上,眼神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惊异、探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鄙夷。
秀莲的脸腾地一下烧着了,一直烧到耳根。她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巨大的羞耻感像海啸般将她淹没。她猛地低下头,几乎把脸埋进胸口,用尽全身力气拖着那条不听使唤的腿,像逃命一样,踉踉跄跄地冲过刘家媳妇身边,冲进自己那间低矮破败的土屋,砰地关上了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她大口喘着粗气,身体顺着门板滑坐到地上。怀里紧紧抱着那个沉甸甸、混杂着屈辱与微薄希望的米袋,眼泪无声地、汹涌地淌了下来,滚落在粗糙的米袋布上,洇开一片深色的湿痕。屋外,雨还在下,淅淅沥沥,敲打着这个冰冷而沉重的世界。
4
沉重的第一袋
开学前的日子,像一张拉紧的弓弦。秀莲忍着膝盖里日夜不休的酸痛,在昏黄的油灯下,为明华准备行装。她翻出箱底压了多年、洗得发白几乎透明的旧被单,又拆了福生生前一件还算厚实的旧夹袄,细细地拼凑、缝补,一针一线地纳进厚实的棉花,做成了一床虽然布满补丁却还算暖和的棉被。一件件打着补丁但浆洗得干干净净的旧衣裤,被她叠得整整齐齐,放进一个同样打着补丁的粗布包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