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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如刀,劈开驿馆窗纸上沉积的浮尘,将厅堂地面未干的血迹切割成刺目的亮斑。四个军士如铁塔矗立,甲胄凝着夜露的寒气,肃杀之气如有实质,压得钱老三绸衫的下摆筛糠般颤抖。孤仁盛指尖捻着那截染血的残烛,烛芯根部凝结的深褐色蜡块,宛如一块风干的血痂。他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压过厅中粗重的喘息:“昨夜子时三刻,诸位身在何处?”
军士甲双臂抱胸,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四人通宿西厢,寸步未离。”喉结在粗砺的皮肤下滚动,军士乙连忙附和:“是…是,我守夜时还见丙丁酣睡如泥。”话音未落,军士丙骤然插话,声音带着一种急于澄清的尖锐:“乙记错了!昨夜分明是我守的上半夜,甲守的下半夜!”
王久温热的吐息喷在孤仁盛耳廓,声音压得极低:“公子,他们褥下汗渍浸透,分明是彻夜惊坐!”孤仁盛的目光如冰锥,无声滑过军士甲沾记泥泞的靴底——一道尚未刮净的褐色蜡泥,牢牢嵌在皮缝里,那色泽,与地窖中那些廉价杂蜡如出一辙。思忖如无声的涟漪在他脑中荡开:守夜顺序的自相矛盾,瞬间撕裂了四人“寸步未离”的谎言铁幕;靴底蜡泥,是通往地窖这条隐秘路径的无声路标,杀人者必先潜入取烛;而他们反复强调的“寸步未离”,此刻听来,不过是心虚欲盖的鼓噪。
钱老三肥胖的手指正无意识地摩挲着几枚油腻的铜钱,闻言骤然收紧,铜钱几乎嵌进掌心肉里。他眼珠滴溜乱转,偷觑着军士们铁青的脸,声音细若蚊蚋,却又带着煽风点火的刻意:“亥时末…小人起夜,分明瞧见李驿丞在地窖口,点算着蜡烛,嘴里还嘟囔…‘账对不上,蜡也受潮得厉害’…”他顿了顿,喉头滚动一下,“怕是贪墨了兵部采买银,被人…灭口哩!”
“他清点时,手捧何物?”孤仁盛的声音陡然切入,如快刀斩断絮语。
“像、像是…蓝皮账册!”钱老三脱口而出,随即脸色煞白,如通被自已的声音烫到,急急摆手改口,“可…可能烛火昏暗,小人眼花了也未可知…”
孤仁盛的目光锐利如针:死者床头柜上新鲜的撬痕,是昨夜账册被暴力撕走的无声控诉;钱老三对账册颜色的描述精准得反常,这份急于改口的慌乱,将他牢牢钉在了亏空分赃的嫌疑柱上;而那刻意咬重的“兵部采买”四字,更是淬了毒的钉子,直直射向那些沉默的军士。
角落里,书生张生蜷缩如一只受惊的虾米,破旧的书箱死死抵在胸前,仿佛那是他抵御这血腥世界的最后盾牌。他枯瘦的手指颤抖着指向军士方向,声音因恐惧而破碎:“子…子时!有脚步声!从西廊那边…奔过来!沉、沉得像背着千斤巨石…”他猛地吸了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嘶喊,“定是他们!拖尸灭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