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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他死死捂住口鼻的手指,触碰到了怀里贴身内袋中那个冰冷的硬物轮廓。
像溺水者抓住唯一的浮木,陈默的指尖下意识地收紧,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发出轻微的咯吱声。那冰冷的触感隔着湿透的布料,直透心口——那是一把剪刀。一把黄铜柄、刃口沾着几道洗刷不去、暗沉如同陈旧血渍印记的旧剪刀。
这把剪刀……是他在葬阴村口,那个淹死在淤泥塘里几十年的老裁缝——张老歪的家宅里找到的。想起那个水鬼,陈默的胃又是一阵抽搐。
那是一个同样充满阴霾的午后(天知道这鬼地方到底有没有真正的“白天”)。他为了躲开外面那种仿佛无处不在的窥伺感,误打误撞进了荒废多年的老裁缝家。屋里落满了齐膝深的灰尘,霉味刺鼻。就在那台落满灰、线轴早已朽烂的脚踏缝纫机前,“坐”着一个水淋淋的人影——青灰色的皮肤,肿胀扭曲的眉眼,头发上挂着腐败的水草,身上糊着一件早已看不出原色的、紧紧贴在肿胀尸体上的寿衣。
是张老歪。他就那么坐在缝纫机前,手里拿着一根锈迹斑斑的针,对着空气,一遍,又一遍,用肿胀发黑的手指,艰难地模仿着穿针引线、缝制的动作。水顺着他的身体和头发滴落在积尘的地上,却并不浸开,只是在那层厚灰上砸出一个个深色的小坑。一个仿佛含着淤泥、被水泡烂的破风箱似的声音,不断地在他喉咙里翻滚,嘶哑地、绝望地重复着同一句话:
“……差一针……就……差一针……赶……赶不上……时辰……了……”
那份深入骨髓的执念,几乎要将这小小的破屋冻结。陈默强忍着恐惧和呕吐的欲望,在弥漫着水腥恶臭和浓重霉味的屋子角落里翻找。他也不知道自己要找什么,只知道必须找到点什么,才能解开这个可怜又可怖的水鬼的执念。最终,在墙角一个被耗子咬穿、又被尘土半掩的旧木盒里,他找到几片破碎、发黑发脆的纸片。借着窗外透进来的一点惨淡光线(那时还能有点光),他艰难地拼凑着残片上的模糊墨迹——“过……阴……契……”、“沈氏……献……水……”“……速成……寿衣……”、“……污血……破……福……杀……”、“……沉……”
当“沉塘”两个字像两枚烧红的钉子凿进他的脑海时,一个扭曲、血腥、充满了愚昧、恐惧和残忍的片段瞬间清晰。一个早已死去的名字——“沈婆”,在张老歪临死前的绝望中被唤醒了。
一个残酷的故事在碎片中浮现:几十年前,村民决定秘密献祭生病的沈婆(素心的奶奶)去“平息山神之怒”祈求雨水。他们需要在沈婆暴死(或被弄死)的当夜迅速入殓,掩盖痕迹。于是,他们找来了村中唯一有点手艺的老裁缝张老歪,逼他在一个禁忌的凶时之前(可能是子时,阳气最弱时)赶制一件“体面”的寿衣。在强压、恐惧和昏暗中,张老歪失手被针狠狠刺破了手指!一滴鲜红的血,“啪嗒”一声,溅在了那件即将完工的惨白寿衣的胸口!这被惊恐的村民视为极度不吉,是亵渎,会“破了福”,引来沈婆的滔天怨恨!为了避免自己被波及,更为了掩盖所有秘密,当夜参与此事的几人,趁张老歪心神俱裂之时,将他连同那件染血的寿衣和他自己的裁缝工具袋一起,绑上石头,沉进了村口最深的那口淤泥塘里灭口。
“……差一针……赶不上时辰……”原来那一针,不是缝衣服,而是缝上他自己的嘴?还是缝上那段不堪的过往?或是为了向那些逼迫者证明自己并非有意玷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