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10/3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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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边工位一个同样年轻、却显得油滑些的工友小刘,趁着线长转身的间隙,飞快地用手肘碰了碰林树,压低声音：喂,新来的,悠着点！这么拼干嘛又不给你多发钱！你看老油条们,都懂‘节奏’！他朝不远处几个明显动作慢半拍、眼神却机警地瞟着线长的老工人努努嘴。

林树没有回应。他只是抿紧了毫无血色的唇,目光死死锁定在眼前那块小小的、布满精密焊点的绿色电路板上。镊尖稳如磐石,每一次落下都精准无误。他沉默地、近乎自虐般地,用这种机械的、耗尽体力的劳作,来对抗脑海中那些翻腾不息的、关于试卷、通知书和冰冷拒信的碎片。身体的疲惫和疼痛,反而成了一种麻痹神经的药剂。只有在这里,在流水线永无止境的轰鸣和吞噬中,他才不必去想为什么,不必去面对那个无解的巨大黑洞。

午饭时间,巨大的厂区食堂人声鼎沸,弥漫着廉价饭菜油腻的气息。林树端着那个边缘磕碰得坑坑洼洼的搪瓷餐盘,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盘子里是水煮得发黄的白菜,几块几乎看不到肉的肥膘,还有一团黏糊糊的米饭。他机械地用筷子扒拉着饭菜,食不知味。周围工友们大声的谈笑、抱怨、粗鄙的玩笑,都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传来,模糊不清。他像个游离在世界之外的孤魂。

听说了吗今天下午大老板的千金要来咱们车间‘视察’！

哪个千金就是那个……传说中高考都没去考,在家躺着就能继承亿万家产的那位

可不就是她！张盈盈！啧啧,真正的金枝玉叶啊！

来干嘛体验生活还是看咱们这群‘螺丝钉’怎么拧的

谁知道呢,反正阵仗肯定小不了！等着瞧吧,估计又是前呼后拥……

张盈盈这个名字像一颗冰冷的子弹,猝不及防地击中了林树麻木的神经。他握着筷子的手猛地一僵,指尖瞬间冰凉。那个混乱的早晨,刺耳的刹车声、飞扬的长发、惊慌失措的眼神、散落一地的书本……那些被他强行锁死在记忆深处的画面,如同被引爆的火山,轰然冲破堤防,汹涌地灌入脑海！是她！那个撞倒他的人！那个导致他拿错准考证的……源头！

一股混杂着震惊、荒谬、以及某种尖锐难言情绪的浪潮,猛地将他淹没。餐盘里那几块油腻的肥膘,此刻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气味。他猛地放下筷子,胃里一阵剧烈的翻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