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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营马厩的樟木门缝里还透着草料香,踏雪乌骓的铁蹄正刨着青砖地,食槽里的河北黑豆撒了半地——那是解潜去年返乡时,用粮饷换的三十石种豆,豆荚上还带着赵州桥畔的黄土。此刻黑豆滚进马厩排水槽,槽里积着的夜露泡胀了豆壳,露出里头青碧的芽眼,像极了他教新兵辨识马食时,在沙盘上画的淮河防线图。
“吱呀——”木门被皂隶用封刀劈开时,门轴的牛油早已被北风冻硬。朱红封条斜贴在门环上,“私通敌国”四字的朱砂印泥顺着木纹往下淌,在青砖上洇成个歪扭的“秦”字。那墨痕穿过门槛缝,恰好盖住解潜三年前埋下的马掌铁——那是他首胜金兵时,从敌将马蹄上斩下的残件,埋在此处作“镇营之宝”。
乌骓突然人立起来,前蹄撞得木栏发出闷响。它油亮的鬃毛上还系着解潜妻子绣的红绸,绸带末端坠着楚州特产的磁石,此刻磁石吸着槽边散落的铁豆,在晨光里晃出细碎的光。解潜被推搡着经过马厩时,看见马眼里凝着层白雾——那是去年冬夜他染病时,乌骓守在帐外,睫毛上结的霜花融成的水珠。
“咴——!”悲怆的嘶鸣撞在校场将旗上,“精忠报国”的旗面被震得哗啦作响。旗角的铜铃原是岳元帅所赠,此刻铃舌卡在“忠”字旁,发出破锣般的哑响。解潜光裸的脊背擦过旗杆时,粗糙的旗绳扫过旧伤,那道黄天荡之战留下的刀疤突然迸裂,血珠溅在旗面“国”字的玉字底上,与乌骓喷在旗上的鼻息混在一处,结成暗红的冰粒。
马厩的稻草堆里,藏着解潜未写完的《马政要略》。残页上用炭笔描着乌骓的骨骼图,旁边注着“河北黑豆饲之,可增蹄力三分”,字迹被马汗浸得发皱,恰似他奏疏里被秦桧朱批抹花的“和议误国”四字。当皂隶们用荆棘鞭抽打乌骓时,解潜听见草料下传来细碎的声响——那是他埋下的二十枚箭镞,此刻被马蹄刨出,在青砖上滚成一片,像极了楚州百姓偷偷塞给他的、用来夜袭金营的熟鸡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