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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家豆坊素白的灯笼挂了起来,在凄风冷雨中摇晃,投下惨淡飘忽的光晕,如通招魂的幡。小小的厅堂被布置成简陋的灵堂,陈国栋的遗L被抬了回来,暂时停在门板上,盖着刺眼的白布。豆坊里那股熟悉的、令人心安的豆香味,此刻完全被劣质线香燃烧的呛人烟雾、潮湿的霉味和冰冷的死亡气息所覆盖,令人窒息。
林月娇一身粗糙的麻布重孝,跪在冰冷的青砖地上,就在灵床前。眼泪早已流干,只剩下空洞的眼神和木然的神情,像一尊失了魂的瓷偶。她无法理解,也无法接受。白天,丈夫还在祖庙的人群里,虽然脸色苍白,但终究是个活生生的人。一夜之间,就成了冰冷的尸L,胸口插着象征妈祖慈悲的瓷片,左眼嵌着代表神明裁决的圣杯碎片。她赖以生存的信仰基石,在一天之内,被彻底粉碎、践踏。指尖残留的、昨日抚触豆腐时那冰凉滑腻的虔诚感,此刻只剩下无尽的虚妄和冰冷。
前来吊唁的街坊邻居缩着脖子,低声议论着,眼神躲闪,气氛压抑得如通灵堂外铅灰色的天空。阿嬷带着几个族中面色冷硬的壮汉,抬着一顶装饰着小型鎏金妈祖神像的**神轿**,步履沉重地停在了林家豆坊低矮的门槛外。那神轿像一堵移动的墙,彻底堵住了进出的路,将压抑和威权强行楔入这小小的丧家。
“横死暴亡,魂魄带煞,怨气冲天!”阿嬷的声音穿透雨幕,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带着不容置疑的、神谕般的权威,“按祖宗传下的海规,需请妈祖金身压棺三日,镇住煞气,锁住冤魂,方能入土为安!否则,”她枯瘦的手指猛地指向黑沉沉的海天方向,声音陡然拔高,如通诅咒,“**祸及全族,海龙王必要收人抵命!**”
她浑浊而锐利的眼睛扫过惊恐的吊客,最后如通冰冷的铁锥,牢牢钉在林月娇惨白的脸上。
几个帮忙料理后事的妇女端上了热气腾腾的**“江口卤面”**,这是本地丧事必备的“解秽食”。浓稠的汤头里翻滚着面条、**海蛎**、**炸豆腐**和几片青菜。林月娇机械地接过一碗,浓烈的荤腥味让她胃里翻腾。她用筷子无意识地搅动着碗里的食物。突然,筷子碰到碗底一个硬物。她麻木地拨开沉在碗底的一个青口贝壳,瞳孔骤然收缩!
贝壳内侧,赫然嵌着一块极其微小的、边缘锐利的白色瓷片!那质地、那色泽,与她丈夫胸口插着的那块,与她供奉的神龛上那尊小像,与海底打捞上来的血泪妈祖像,如出一辙!这凶器的碎片,竟被混在祭奠死者的食物里!一股难以言喻的恶心和愤怒,混合着深入骨髓的恐惧,猛地冲上顶门,让她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
她猛地站起来,失魂般冲到让豆腐的大木盆前,里面还有半盆早上刚压好、尚未来得及切的豆腐,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惨白的光泽。她像疯了一样,双手狠狠插进那冰凉滑腻的豆腐里,用力揉搓、抓捏、撕扯!仿佛要将心中无尽的悲愤、被亵渎的信仰、对阿嬷的恐惧和那碗底瓷片带来的彻骨寒意,都发泄在这无辜的、象征纯洁的豆制品上。
*指尖传来的触感彻底变了。不再是往日那种令人心安的、象征神性庇护的冰凉滑腻,而是一种令人作呕的、带着腐败气息的酸腐粘腻感!*
像摸到了海底陈年的淤泥,像触碰了尸L冰冷的皮肤。这感觉让她作呕,也让她绝望——她的世界,她的信仰,就像这盆被揉烂的豆腐,彻底腐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