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7/3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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姨妈和邻居们小心翼翼地在我周围织起一张关怀的网。她们的眼神充满了怜悯,动作轻柔得像对待一件易碎的瓷器。客厅里,姨妈正絮絮地拉着我的手,指尖带着常年劳作的粗糙,语气是刻意放软的安慰：小晚啊,你看开点……日子总要过下去,你姐姐在天上,肯定也不愿看你这样消沉……
她顿了顿,目光瞟向茶几上那堆包装精美的营养品和水果篮,语气里带上一种理所当然的、甚至有点急切的撮合：陆先生……真是没得挑啊！那么忙的人,三天两头就过来看你,送这送那,那么细心周到……他那样的身份地位,能对你这么上心,不容易啊！小晚,听姨一句,人不能总活在阴影里,得往前看……
我垂着眼,盯着自己交叠在膝盖上的手。指甲修剪得很短,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姨妈的声音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嗡嗡作响,听不真切。那些堆在茶几上、包装奢华的燕窝、阿胶、进口水果,在窗外透进来的光线里泛着虚假的光泽,像一个个精心布置的陷阱。
陆沉舟。
这个名字像一个冰冷的诅咒,无时无刻不盘旋在我的脑海。这三个月,他像一片无法摆脱的阴影,精准地渗透进我生活的每一个角落。
第一次,是在姐姐三七那天。他提着一个素雅的花篮,直接敲开了我的门。依旧是那身一丝不苟的深灰色西装,表情沉静,带着恰到好处的哀思。林小姐,请节哀。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像大提琴的弦音,林汐……是个很好的女孩。发生这样的事,我很遗憾。他放下花篮,没有过多停留,目光在我苍白的脸上停留了几秒,带着一种深沉的、难以解读的意味,然后礼貌告辞。留下满室清冷的百合花香,和他身上那股挥之不去的、雪松般冷冽的气息。
第二次,是在我因为低血糖晕倒在小区门口,被好心的邻居大妈扶回来时。他像是从天而降,不知何时出现在楼道里,手里提着一袋温热的粥和药。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将东西交给邻居,临走前,那双深邃的眼睛扫过我虚弱的模样,眉头似乎极其轻微地蹙了一下。那眼神,像在评估一件物品的损耗程度。
第三次,第四次……他的出现越来越合理。送来的东西从营养品到市面上难买的进口药,甚至托关系帮我预约了据说极难排到的心理专家号。他的姿态始终从容,进退有度,带着一种令人无法拒绝的、上位者的掌控感。每一次短暂的接触,每一次看似不经意的眼神交汇,都让我如芒在背,像被冰冷的蛇信舔舐。
所有人都被他的深情和担当打动了。姨妈,邻居,甚至社区里爱管闲事的大爷大妈,提起他都是赞不绝口。陆先生真是重情重义！小晚啊,你得惜福！这样的男人,打着灯笼都难找！
只有我,每一次他靠近,每一次他离开,空气中残留的那股清冷的雪松气息里,都仿佛混杂着另一种味道——一种极其微弱、却像毒藤一样死死缠绕住我嗅觉神经的冷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