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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嗒!
一滴冰冷的泪水,毫无征兆地砸落在手套雪白的表面,迅速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像一滴陈旧的血。
我像被这滴泪烫伤,猛地一哆嗦,差点失手将手套掉在地上。巨大的恐惧攫住了我,胃里翻江倒海。眼前不再是慈祥的奶奶,而是一个站在阴阳交界、与死亡之神掰了半辈子手腕、此刻正因预见到死后酷刑而浑身颤抖的赌徒!那双白手套,不再是简单的物件,它是用来欺骗至高死亡法则的伪装,是灵魂得以保全残肢的最后屏障!奶奶一生数百次从产门拉回新生命的手,那沾满生机也沾满罪孽的手,最终要靠一层薄薄的白布,才能在地府求得一个残缺的安宁!
这份源于白手套的彻骨寒意,如同跗骨之蛆,在我心底盘踞了许久许久,让我每次看到奶奶收拾那个黑布包,看到那双雪白刺目的手套,都忍不住脊背发凉,下意识地移开目光。然而,生活依旧在沉闷、粘稠、又暗流涌动的乡村里继续。日子像村边那条被污染的小河,缓慢而浑浊地流淌。周家猪肺胎的阴影如同一块巨大的、散发着腥气的霉斑,牢牢地印在每个人的心头。村西头的乱葬岗,那片长满了荆棘和荒草、夜晚总有幽幽磷火游荡的土地,变得更加讳莫如深,连白天放牛的孩子都远远避开那一片区域。
表面上的平静,在一个闷热得令人窒息的午后被彻底撕裂。
那天,空气仿佛凝固的猪油,连蝉鸣都显得有气无力。村东头的老光棍赵三炮,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连滚带爬、魂飞魄散地冲进村子,一路鬼哭狼嚎,打破了午后的死寂。
眼睛!眼睛活了!乱葬岗的眼睛……活了!要吃人了!
他脸色惨白如纸,裤裆湿了一大片,散发着浓烈的骚臭。他挥舞着双臂,语无伦次,鼻涕眼泪糊了满脸:周……周老五……他坟头……树根……树根上全是……全是眼睛!血红的!在动!在眨!……还……还缠着……缠着红带子……啃……啃棺材板……
眼睛这个词,像一把淬了毒的冰锥,瞬间刺穿了所有村民勉强维持的平静。人群轰的一声炸了锅。周家兄弟的名字、猪肺胎的禁忌、老五的离奇疯癫投水……所有被刻意掩埋的恐惧瞬间被翻搅出来,在烈日下散发出腐尸般的恶臭。
报应来了!周家的报应压不住了!人群里不知是谁,带着哭腔喊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