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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阳光带着迟暮的暖意,斜斜地穿过狭窄得仅容一人通过的弄堂,在斑驳的青苔墙面上投下长长的光影。弄堂深处,一扇老旧得掉了漆的木门虚掩着。门楣上方,挂着一块小小的木牌,上面的字迹已模糊不清,隐约可辨是袖云小绣几个字。这里安静得能听见阳光移动的声音,与外面市井的喧嚣恍如隔世。
顾言教授站在门前。他换上了一身干净的深色中山装,白发梳理得一丝不苟,手里紧紧攥着一个用素色包袱皮仔细包裹着的长方形物件,里面是那件深青的旗袍。一路走来,每一步都像踩在滚烫的炭火上。心跳得又急又重,在寂静的弄堂里,几乎要震碎他单薄的胸膛。他深吸了几口气,冰凉的空气也无法平息胸腔里翻江倒海的情绪。终于,他抬起微微颤抖的手,轻轻叩响了那扇斑驳的木门。
笃,笃笃。
声音在空寂的弄堂里显得格外清晰。
里面传来一阵轻微的、缓慢的脚步声。木门吱呀一声,被从里面拉开了一道缝隙。光线涌入昏暗的室内,也照亮了门后站着的人。
时光,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凝固。
门内的老妇人,身形单薄得如同秋日里一片即将凋零的叶子。满头银丝用一根最简单的木簪绾在脑后,露出饱经风霜的额头和脸颊。岁月在她脸上刻下了纵横交错的沟壑,每一道都仿佛诉说着无声的艰辛。然而,最触目的,依旧是左脸上那块巨大的暗红色胎记。它覆盖着大半个脸颊,颜色似乎比记忆中更深沉了些,像一块烙印了半生风雨的印记。
她的背脊因为长年的伏案劳作而微微佝偻着,穿着一件洗得发白、浆得硬挺的深蓝色棉布斜襟褂子。当她的目光穿过门缝,落在门外访客的脸上时,那双原本因浑浊而显得平静温和的眼睛,骤然凝固了。时间的力量在她眼中掀起了滔天巨浪,震惊、茫然、难以置信……种种复杂的光影飞速掠过,最终沉淀为一种近乎窒息的平静。握着门边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隔着三十年的风尘,隔着生离死别的岁月长河,他们就这样无声地对视着。
顾言喉头剧烈地滚动着,一股强大的酸涩直冲眼眶,视线瞬间模糊。他张了张嘴,想叫出那个在心底盘旋了三十年的名字,却发现喉咙像是被滚烫的铅块堵住,只能发出破碎的气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