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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栀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的抗拒和恐惧。她拿起一根最细的毫针,走到他面前,没有立刻动作,而是放缓了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别紧张。相信我,也相信你自己身体的选择。闭上眼睛,深呼吸。她的声音不高,却有种让人无法拒绝的穿透力。
顾清砚死死地盯着那枚银针,又看向姜栀那双清澈坦然的眼眸。那里面有医者的仁心,有笃定的自信,唯独没有他预想中的嘲讽或得意。那双眼睛,像暗夜里唯一的光源。求生的本能,对重返手术台的渴望,最终压倒了对不科学疗法的恐惧和对眼前这个小骗子的成见。他几乎是耗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壮士断腕般的决绝,闭上了眼睛。浓密的睫毛剧烈地颤抖着,如同风中濒死的蝶翼。
姜栀不再犹豫。她出手如电,动作轻柔却精准无比。细长的银针在她指间化作几道微不可查的银芒,瞬间刺入顾清砚头顶的百会、四神聪,手腕处的内关、神门,小腿上的三阴交、太冲等穴位。针刺入体,顾清砚的身体猛地一震,预想中的尖锐刺痛并未传来,只有几处微弱的酸胀感,如同被蚊子轻轻叮咬了一下,随即,一种奇异的、难以言喻的感觉顺着针尖蔓延开来。
像是一股温热的暖流,带着磅礴的生命力,强行冲开了他体内冰封凝固、纠缠错乱的河道。那堵塞了不知多久的滞涩感,那日夜灼烧他神经的虚火,那沉重得让他喘不过气的疲惫,竟在这股暖流的冲刷下,开始一点点松动、瓦解。一股前所未有的、深沉到极致的困倦感,如同温暖的黑色潮水,温柔而强势地席卷了他的意识。紧绷了不知多少个日夜的神经,在这暖流的安抚和倦意的包裹下,终于放弃了徒劳的抵抗。
顾清砚甚至来不及思考这种变化意味着什么,那强大到无法抗拒的睡意便彻底淹没了他。他沉重的头颅微微向一侧歪去,靠在椅背上,紧锁的眉头第一次缓缓舒展开来,呼吸变得悠长、平稳、深沉。那一直萦绕在他眉宇间的痛苦阴霾,此刻被一种近乎圣洁的安宁所取代。他睡着了。沉沉的,毫无防备的,如同初生的婴儿。那只放在膝上、一直微微颤抖的手,也终于彻底安静下来,像一只找到归巢的倦鸟。
药堂里只剩下他均匀悠长的呼吸声,以及窗外偶尔飘过的风声。姜栀静静地看着他沉睡的侧脸,那个冰冷刻板、高高在上的顾医生消失了,此刻的他,只是一个疲惫到极点、终于得到救赎的病人。她轻轻拉过一张薄毯,盖在他身上。阳光透过古老的窗棂,洒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浮动着淡淡的药香,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变得温柔而悠长。
**第三章
冰融于春水**
顾清砚是被一阵浓郁却并不刺鼻的食物香气唤醒的。那香气很奇特,混合着某种谷物被精心熬煮后的醇厚甘甜、淡淡的药草清香,还有一种令人食欲大开的、类似菌菇的鲜美。他从未闻过这样的味道,却奇异地抚慰了他空置太久、早已麻木的肠胃。
他有些茫然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悬壶堂那因年代久远而泛出深褐色的木质房梁。意识回笼的瞬间,顾清砚猛地坐直了身体!薄毯从身上滑落。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抬手——那只手,稳定,干燥,没有丝毫颤抖!他又立刻感受自己的身体:头不再像灌了铅般沉重欲裂,太阳穴那根日夜绷紧、突突直跳的神经也安静了下来。一种久违的、近乎奢侈的清明和轻松感,重新回到了这具躯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