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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厂像个被吹到极限的气球,外壳炫目,内里却被掏空得摇摇欲坠。工资发放日期开始推迟,先是几天,后来是半月、一月。工人们的眼神重新变回初到深圳时的怀疑和冰冷。小宝偷偷告诉我,厂门口已经有人开始泼漆写字催债。
我越来越频繁地做同一个梦:高考考场上,我在奋笔疾书,最后一道大题刚写出一个解字,刺耳的终场铃突兀地炸响。监考老师冷酷地抽走了我的试卷…
直到那天下午。刘红梅冲进我的办公室,反手把门锁死。她面如死灰,头发凌乱,早上出门时那精致干练的刘总消失无踪。她手里紧攥着一份传真纸,纸张在她颤抖的手里簌簌作响。
跑了…她的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鲲鹏的张成他们…全跑了…公司注册是假的…专利文件是假的…投资机构也是串通好的托…完了…全完了…传真纸飘落在地,我看到了那刺眼的标题:关于鲲鹏创新公司涉嫌诈骗的紧急通报和一张模糊的警方通缉令。
办公室死一样的寂静,只能听到窗外巨大的排气扇嗡嗡作响,像个垂死巨人的叹息。
还…有多少窟窿我的声音像漂浮在虚空。
刘红梅身体晃了晃,扶住桌子才没跌倒,没有回答,只是惨然一笑,那笑容比哭还难看:把我们两个拆零碎了卖十回,也填不上了…
那天晚上,催债电话如同地狱的丧钟,一刻没停。污言秽语,刻毒威胁,扬言要卸掉我和小宝的胳膊腿儿。最后,一个冰冷的声音直接报了老家地址,准确地说出父母那两间泥砖房的准确位置。母亲在电话里哭得语无伦次的声音,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冬夜的风像淬了冰的刀子,呼啸着灌满空荡的顶楼天台。我们租住的那个高层公寓,成了最后的避风港,也成了最后的终点。楼下城市的霓虹,像无数只冷眼旁观、幸灾乐祸的怪兽眼睛。
我机械地跟在刘红梅身后,一步一步挪到天台的边缘。冰凉的金属栏杆硌着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