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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的灯火在车窗外飞速倒退,最终被甩进一片模糊的光晕,继而彻底消失,被无边的黑暗吞噬。铁轨与车轮撞击的轰鸣,低沉、单调、永无止境,像一头巨兽在夜色中沉闷的喘息,透过老旧车厢并不严实的缝隙,固执地钻进韩冰的耳膜。这声音取代了出租屋风扇的嗡鸣,成为新的、包裹着他的背景音。
他靠窗坐着。绿皮火车的硬座车厢,像一只塞满了廉价货物的铁皮罐头。空气浑浊得令人窒息,浓烈地混合着汗酸、脚臭、劣质烟草、隔夜食物的馊味,还有车厢连接处飘来的厕所氨水味。每一次呼吸,都像吸入一团粘稠的、带着铁锈和尘埃气息的浊流。头顶昏黄的吸顶灯蒙着厚厚的灰尘和油污,光线暗淡,勉强照亮车厢内拥挤、混乱的景象。
座椅是那种墨绿色的、人造革包裹的海绵硬座,早已被磨得发亮、开裂,露出里面灰黄的海绵内胆。韩冰的位置是靠窗的三人座最里面。他旁边,靠过道的位置坐着一个体型壮硕、鼾声如雷的中年男人,头歪在椅背上,大张着嘴,口水沿着嘴角流下,滴在洗得发白、沾着油污的工装前襟上。中间的位置,蜷缩着一个抱着巨大蛇皮袋的老妇人,花白的头发散乱,布满皱纹的脸疲惫不堪,眼睛半睁半闭,随着车厢的晃动而机械地点头。过道上,横七竖八地堆放着大大小小的编织袋、褪色的帆布包、甚至还有用绳子捆扎的扁担和箩筐。座位之间的空隙里,也塞满了蜷缩着身体、直接坐在地上或行李上的旅客。有人脱了鞋,散发着浓重的异味;有人在小声交谈,方言粗粝难懂;婴儿的啼哭断断续续,夹杂着母亲疲惫的哄拍声;还有人捧着廉价的塑料碗,吸溜着方便面,浓烈的调料味在浑浊的空气里弥漫开来。
韩冰将自己尽量缩在靠窗的角落里,后背紧贴着冰冷、蒙着一层油腻污垢的车窗玻璃。车窗无法完全打开,只有上方一条狭窄的缝隙,能透进一丝微弱的、带着夜露气息的风,但很快就被车厢内的浑浊吞没。他怀里紧紧抱着那个旧背包,深军绿色的帆布被磨得发白,边角处露出线头。背包沉甸甸的,里面装着账本、药瓶、衣物、证件、档案…以及他全部的身家:**19641.5元**。这重量清晰地压在腿上,像一块冰冷的锚,提醒着他此行的“意义”。
他的目光投向窗外。玻璃很脏,蒙着厚厚的灰尘和雨渍划过的痕迹,只能勉强看到外面飞速掠过的模糊黑影——可能是田野,是树林,或是远处村落零星的灯火,转瞬即逝,像沉入深海的萤火。黑暗无边无际,只有铁轨旁偶尔闪过的信号灯,投来短暂而诡异的红光或绿光,映在脏污的玻璃上,也映在他毫无表情的脸上,一闪而过,旋即又陷入更深的黑暗。
身体随着车厢的晃动而轻微摇摆。每一次颠簸,老旧弹簧座椅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太阳穴深处的钝痛,在这持续的低频噪音和浑浊空气中,似乎被放大了,像一把生锈的锯子,在缓慢地、固执地拉扯着他的神经。他闭了闭眼,试图将那痛感隔绝在外,但失败了。它顽固地存在着,成为这趟旅程沉默的伴侣。
邻座壮汉的鼾声陡然拔高,带着浓重的痰音,像破旧风箱在拉扯。随即,他身体猛地一抽,鼾声中断,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茫然地环顾四周,浑浊的眼睛布满血丝。他咂了咂嘴,一股浓烈的劣质白酒气味扑面而来,混合着他身上的汗臭。
“操…到哪儿了?”
他含糊不清地嘟囔着,声音粗哑,带着浓重的口音。他扭动了一下庞大的身躯,试图坐得更舒服些,粗糙的工装布料摩擦着人造革座椅,发出刺啦的声响。他的目光扫过旁边的老妇人,最后落在靠窗、几乎隐没在阴影里的韩冰身上。
“喂,小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