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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层笼罩在他身上的、因距离和权力而滋生的朦胧光晕,在这一刻啪地一声碎裂了。露出的底色并非不近人情,却是一种更复杂、也更沉重的存在。他或许有他的身不由己,但这身不由己,恰恰成了横亘在他们之间、无法撼动的铜墙铁壁。他口中那个需要他懂的位置,原来并非只有冰冷的现实规则,还背负着另一个生命的重量和承诺。
那堵无形的铜墙铁壁,清晰地横亘在她眼前。她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痛肺腑,却带来一种近乎残酷的清醒。那晚,她在寂静的出租屋里,对着电脑屏幕惨白的光,敲下了辞职信。每一个字都敲得清晰、冷静、不容更改。没有抱怨,没有指责,只有简洁的告别和感谢。鼠标点击打印时,指尖异常平稳。拿着带有余温的辞职信,心里暗暗嘲笑到,怪不得每次抽完烟都要吃糖,原来是怕家里的小姑娘介意啊。
次日,林晚走进江临办公室时,他正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影挺拔,俯瞰着城市如蚁群般蠕动的车流。听到敲门声,他转过身,目光由林晚的脸向下落在她手中那个薄薄的白色信封上。他脸上的表情凝固了,像是精美的瓷器骤然出现一道裂痕。办公室里静得可怕,只有中央空调出风口微弱的嘶嘶声。
他沉默着,低头一直盯着那封信,很长时间过去了,依旧没有接那封信。办公室的空气似乎也凝固了,一分一秒都在定格。林晚的手悬在半空,信封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窗外,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城市的天际线。
我……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仿佛很久没有说过话,每一个字都像在砂纸上磨过,离婚了。这三个字,他说得异常艰难,像从胸腔深处硬生生挖出来,带着血淋淋的痕迹。他抬起眼,目光第一次褪去了所有上司的威严和距离,只剩下一种近乎赤诚的、孤注一掷的脆弱,紧紧锁住她的眼睛。那眼神里翻涌着太多东西:压抑已久的渴望,卸下伪装的疲惫,还有一丝……近乎卑微的祈求。他在用他仅剩的筹码,赌一个可能。
林晚的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闷痛迅速蔓延开。她望向他,注视这个此刻在她面前剥开了坚硬外壳的男人,看着他眼中那不容错辨的、燃烧着的真实情愫。有那么极其短暂的一瞬,一种混杂着苦涩和酸楚的柔软几乎要冲垮她筑起的心房。原来是真的。那些模糊的暧昧,那些欲言又止的关切,那些想触摸但又收回的手,并非全是她的错觉。原来也算是双向奔赴啊,只不过我来的太晚了,林晚轻笑的说道。江临似乎未听清林晚说的什么,依旧痴痴的等着林晚回答,他知道林晚对他心意,他相信林晚的答案是他想要的。
然而,这迟来的坦白,这卸下盔甲后展露的脆弱,对林晚而言,非但没有让她动摇,反而像一束强光,瞬间照亮了他们之间那道早已无法弥合的深渊。深渊的一边,是他作为父亲不可推卸的责任,是另一个小女孩需要完整父爱的哭声;另一边,是他此刻眼中灼热的情愫和那句等你到我位置就懂背后隐藏的、关于现实与规则的重重枷锁。他选择在一切尘埃落定后才掀开底牌,表露心意,这本身就是一种权衡利弊后的行动。这份感情,从一开始就生长在夹缝里,注定无法呼吸,而她自始至终都不是他的第一选择。
她的眼神迅速冷却下去,如同退潮后裸露出的、冰冷坚硬的礁石。那瞬间的柔软像幻觉般消失无踪。她甚至没有去分辨他离婚的原因是否和自己有关,也不在乎时间线,那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她看清了这盘棋的终局——无论他们如何落子,都注定是死局。林晚没有回应他那三个字。她只是平静地,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决绝,将手中的辞职信放在了他宽大的、此刻显得有些空荡的办公桌上。动作轻而稳,信封的边缘精准地压在深色木纹的一个节点上。
江临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死死盯着桌上那刺目的白色,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几秒钟令人窒息的死寂后,他猛地拉开右手边的抽屉,动作带着一种失控的急切,胡乱翻找着。最终,他抽出一个同样质地的、印着公司LOGO的白色信封,只是这个信封明显厚实得多。他绕过宽大的办公桌,几步走到林晚面前。距离很近,近得她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须后水味道里混杂的一丝烟草焦灼气。他伸出手,将那封厚实的信递向她,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信封没有封口,可以看到里面是一份打印工整的文件。
拿着这个。他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带上了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这是他习惯的模式,试图重新掌控局面,我签了字的推荐信。以我的名义,足够你……他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词句,足够你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他的目光灼灼地锁着她,那里面有急切,有不容拒绝的强势,甚至……还残留着一丝未熄灭的、企图挽回什么的火光。他拿着这封份量十足的推荐信,这是他此刻能拿出的最重的筹码,也是他在规则范围内能给予的最大补偿和挽留。林晚的目光落在那封厚实的推荐信上。白纸黑字,印着公司醒目的LOGO,还有他龙飞凤舞的签名——那是权力的徽章,是通往他那个位置的通行证之一,是他曾无数次暗示她需要去懂的世界的入场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