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3/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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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编码将在七年后苏富比拍卖会上,出现在那幅以她骨灰调色的《药师经变》藏品标签上。而此刻的我只是困惑地擦拭着耳坠,任沙漠晨曦将那些未解密的星光,连同她病理性颤抖的指尖温度,永远烙在2003年秋分的记忆里。
苏富比拍卖厅的恒温系统发出白噪音,17℃的冷气顺着脊椎爬上后颈时,我恍惚听见榆林窟地宫的穿堂风声。那幅《药师经变》修复稿被推上展台的瞬间,空气里骤然漫开陈旧的放射性碘剂气息——像七年前她帐篷里碎裂的药瓶,金属腥气混合着敦煌夜露的潮湿,此刻正从画布纤维中渗出。
主修复师独创的骨胶原蛋白混合技法。拍卖师的激光笔扫过病患手中的药碗,红点悬停在碗沿蛛网状的裂纹上。那些裂纹走向竟与柳如烟当年太阳穴凸起的血管如出一辙,我猛然起身,膝盖撞翻了侍者托盘里的水晶香槟塔。琥珀色酒液顺着鎏金展台蜿蜒,在紫外线照射下突然沸腾般泛起荧光,药碗深处浮出幽蓝的周字,像她临终监护仪上最后的心跳波纹。
保安的橡胶靴底摩擦大理石地面的声响,让我想起她当年在工作室踩碎的玻璃安瓿。我扯开画框衬纸时,二十七枚镇痛贴如坠落的星宿散落,每张背面都用化疗药水写着婚礼誓词。2016年3月14日那枚标签已被胃液腐蚀,晕染的橘红色让我想起她最后一次吐在我掌心的止疼药——那是种介于敦煌朝霞与静脉血之间的诡谲色调。
这是柳如烟的骨灰!我攥着从药碗刮下的荧光粉末嘶吼,那些磷光颗粒在指缝间流动,如同她当年教我辨认的鸣沙山星砂。拍卖师踉跄后退撞开展示灯,紫外光浪涌般漫过飞天的璎珞,青金石碎末突然显影出CT编号GH-1127,正是她消失那夜遗落的耳坠编码,此刻正在画中菩萨的泪痣位置闪烁。
防暴叉的钢齿刺入肩胛时,怀中的青金石突然迸裂。微型胶片在激光束中舒展成穹顶,全息投影里她正穿着白纱躺进放疗舱——头纱是用墓室应急绳编织的《伎乐飞天》帛带,裙摆缀满拆解的镇痛泵齿轮,胸口贴着X光片裁剪的爱心,那片肿瘤阴影恰好落在左心房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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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安,你看我像不像第328窟的新娘全息影像里的她试图微笑,面神经麻痹却让嘴角定格在悲悯的弧度,宛若壁画里垂目低眉的思惟菩萨。放疗舱的蜂鸣声与拍卖槌的敲击声共振,我听见二十七个自己同时在时空裂缝中呐喊,声带震颤的频率惊飞了画中飞天的帛带。
当催泪瓦斯的雾气漫进场馆,那些悬浮的骨灰微粒突然开始旋转。它们在应急灯照射下折射出七百年前的青金石星光,每一粒都映着榆林窟的某个深夜——她蜷在帐篷里用颤抖的手写婚书,放射性药瓶在沙地上投出计时器的阴影;我跪在莫高窟崖壁收集她咳出的星砂,那些染血的矿物碎屑正在此刻的拍卖厅穹顶,拼凑出我们从未举行的婚礼请柬。
我挣扎着,视线模糊在催泪瓦斯的迷雾中。周围的一切都变得不真实,仿佛我置身于一场梦境,一场由痛苦、回忆与绝望交织而成的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