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2/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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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越下越大,羊皮纸上除一切病的字迹开始晕染。我忽然听见头顶传来衣袂飘动声,抬头却只见银杏枝桠间垂落的应急绳——七年前那个夜晚,她就是用这样的绳子把自己吊在了工作室的横梁上。
探照灯熄灭后的第三小时,我在榆林窟崖壁下找到了柳如烟。她蜷缩在第25窟《弥勒经变》的摹本前,耳垂上的青金石坠子正幽幽反光,像CT机上跳动的绿色坐标点。夜风裹着鸣沙山的细砂灌进领口,我嗅到空气中漂浮着放射性碘剂的金属腥气。
这是唐代画工藏在颜料里的秘密。她突然开口,指尖划过摹本中供养人的裙裾,朱砂碎屑簌簌落在X光片上。我这才注意到她膝头摊着的根本不是临摹稿,而是张脑部断层扫描图——左额叶位置有团阴影,宛如壁画上遭盐蚀的飞天。
夜市摊主的煤油灯恰在此时亮起,惊飞了落在诊断书上的夜蛾。柳如烟迅速用《药师经变》线稿盖住CT片,青金石坠子撞在陶碗边缘,迸出几点星火。尝尝这个。她把杏皮水推过来时,我触到她腕间转移贴边缘的灼热,那温度让我想起叙利亚战场未冷却的弹壳。
她教我辨认青金石纯度的手法带着神经损伤的震颤:真正的唐彩会像这样...蘸水的指尖在桌面画出断续的波浪,却始终拼不成完整的飞天轮廓。煤油灯突然爆出灯花,我眼睁睁看着她的瞳孔在强光下收缩成针尖,右手不受控地将茶汤泼向《文殊变》线稿。
防沙虱的药酒而己。她扯下颈后脱落的镇痛贴,露出紫红色皮下出血点。夜市喧闹声忽然遥远,唯有她耳坠里封存的星砂随呼吸明灭,像心电监护仪渐弱的绿光。
子时送她回营地途中,月光正舔舐着第3窟壁画的裂痕。柳如烟忽然驻足,用星图仪在沙地上画出婚礼甬道,二十八宿盘却顽固地指向敦煌市立医院方向。你看天玑星的位置,她咳嗽着用碘伏棉签在地上点出虚线圈,最适合存放时光胶囊。
我接过她递来的胡杨木盒,里面盛着用镇痛泵弹簧改制的戒指托。当她转身整理被夜露打湿的CT片时,月光突然照亮她左侧身体——半张脸呈现出神经坏死的青灰色,左手五指保持着壁画修复时的痉挛姿态,像一尊正在风化的菩萨塑像。
后半夜我被纸页的窸窣声惊醒。帆布帐篷缝隙间,柳如烟正用放射性碘药瓶碾压金箔,鼻血滴在婚戒设计图上,将胶质瘤三期的诊断说明染成供养人唇上的朱砂。晨光初现时,她消失的方向腾起沙尘暴,星图仪旁搁着枚青金石耳坠,内侧刻着CT编号GH-11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