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6/1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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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急诊室的白色灯光晃得人睁不开眼。林阳躺在输液床上,小脸烧得通红,周雨桐反复搓着他的小脚,羊绒披肩上沾着刚才吐的奶渍。外婆坐在候诊椅上,手指绞着布包带,包角的补丁和林夏校服上的针脚惊人地相似。都是你非要喂冰淇淋！林夏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回响,老古董懂什么科学育儿再这样下去弟弟迟早被你害了！
我害他外婆突然站起来,布包掉在地上,滚出几枚用手绢包着的硬币,我一个人带大三个孩子,没让你们饿过一顿饭！现在倒成老古董了她的声音抖得像急诊室里的心电图,头顶的白发在灯光下泛着银光,让林夏想起去年在储藏室看见的,母亲小时候穿的百家衣。
家庭会议的长桌被奶粉罐和作业本占据。林明远的位置空着,视频通话界面停留在对方正在开会的字样。周雨桐把冰袋敷在林阳额头,又给林夏递过温牛奶,动作机械得像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当林夏看见碗底沉着的奶皮时,突然抓起作业本砸在桌上：开什么会反正他眼里只有工作！
瓷碗摔碎的声音惊飞了窗外的麻雀。菜汤顺着桌沿流到外婆的布鞋上,老人慌忙去擦,却碰倒了林夏的水杯。这个家早就该散了！林夏的吼声让二宝又哭起来,周雨桐突然捂住脸,肩膀剧烈地颤抖,发出的声音像只受伤的鸽子。外婆想去抱她,又缩回手,指甲深深掐进围裙布料里。
深夜林夏起夜时,看见厨房亮着昏黄的灯。外婆背对着她站在水槽前,正在用针线缝补林阳的连体衣。白发从发髻里散出来,在颈后形成一小撮银毛,比去年给她补书包时密了许多。窗台上放着个纸箱,里面整齐码着金鱼缸的碎片,每块玻璃都用棉布仔细包着,像某种易碎的宝藏。
日记本的新页上,钢笔尖停顿了很久,才落下一行字：外婆的白发比去年多了一倍,在灯光下像撒了把盐。她缝衣服时总眯着眼,好像看不清针孔。其实冰淇淋融化时,她偷偷把最大的那颗草莓留给了我。客厅里,钢琴上的白布不知何时被风吹落,琴键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像谁终于卸下了沉重的面具。
第六集：重建的契机
客厅的时钟指针快要指向七点,周雨桐把打印好的家庭会议议程轻轻压在茶几玻璃下。墨迹未干的纸页上,倾听沟通等字样被她特意加粗,像某种小心翼翼的期盼。沙发主位空着,林明远的西装外套随意搭在椅背上,口袋里露出投行项目报告的蓝封面——半小时前那条紧急出差,抱歉的微信,让她指尖的温度一点点凉下去。
心理咨询师的建议还在手机留言里反复回响,她深吸一口气,刚要开口叫孩子们,二宝举着恐龙玩具跌跌撞撞跑过来,哗啦一声撞翻了果汁杯。橙色液体漫过议程纸,倾听两个字迅速晕染开,像滴在宣纸上的墨。周雨桐盯着蔓延的痕迹,突然想起上周林明远应酬晚归,同样打翻了玄关的花瓶,那时他带着酒气说抱歉的神情,和现在微信对话框里的文字重叠在一起。
够了！她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二宝吓得愣住,恐龙玩具掉在地毯上。周雨桐的声音抖得厉害,每天都是这样……永远有开不完的会,永远有‘紧急情况’！尖叫冲出喉咙的瞬间,一直缩在楼梯转角的林夏突然把吉他往墙上一靠,从书包里拽出张皱巴巴的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