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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换了一身干净的、略显宽大的灰色夹克,洗得发白的牛仔裤,整个人依旧带着那种挥之不去的朴素感。但此刻,他脸上那种枪手特有的、近乎透明的沉默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静的、仿佛卸下所有伪装的坦然。他的目光平静地落在江临身上,没有任何闪避。
林默！是你！是你这个疯子！江临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困兽,身体猛地前倾,带动着手铐链条哗啦作响,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瞪着林默,里面燃烧着要将对方焚尽的怒火和刻骨的恨意,那些书！那些鬼话！是你！是你引我去的！是你害死了清漪！你这个魔鬼！
负责审讯的两位警官皱紧了眉头,其中一人严厉地呵斥：江临！控制你的情绪！坐下！
林默面对江临的咆哮,脸上没有丝毫波澜。他平静地走到审讯桌旁,没有看警察,目光始终锁在江临那张因愤怒和恐惧而扭曲的脸上。然后,他从夹克内侧的口袋里,缓缓地、郑重地掏出一个用透明塑封袋仔细包裹着的东西。
那根本不是什么文件。
那是一叠焦黑、蜷曲、边缘呈现出炭化痕迹的稿纸残片。纸张本身已经被焚毁得面目全非,呈现出一种令人心悸的死灰色。但神奇的是,在火焰肆虐的中心区域,竟然奇迹般地保存下来几页相对完整的文字。那些文字,是用一种极其用力、几乎要穿透纸背的蓝色墨水笔写就的,字迹狂放而痛苦,带着一种倾尽所有生命力的绝望感。即使在惨白的灯光下,也能清晰地辨认出那上面的标题：《无声之烬》。
当林默将这份焚毁的残稿,隔着审讯桌,轻轻推向江临时,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拂过塑封袋的表面,指尖正好落在他左手手背上那块陈旧的烫伤疤痕上。疤痕与稿纸的焦痕,在灯光下形成了一种残酷的、无声的呼应。
江临先生,林默开口了,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审讯室里压抑的空气,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钉子,稳稳地钉入江临的耳膜,我没有引你去任何地方。是你自己,走进了‘你’的故事里。
他的目光锐利如刀,直刺江临灵魂深处那片最幽暗的角落：五年前。‘文心’新人奖。那部让你一夜成名、奠定神坛基石的《谎言之城》……他微微停顿了一下,仿佛在品味这个名字的讽刺意味,然后一字一顿,清晰无比地吐出结论：它的核心创意、关键情节架构、甚至最打动人的那句灵魂台词……都原封不动地,抄袭自我这部被你助理‘意外’焚毁的《无声之烬》。
他拿起那叠焦黑的残稿,手指拂过上面狂放的蓝色字迹,动作轻柔得像在触碰一件稀世珍宝,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悲怆：你抄袭的,远不止是文字。你偷走的,是我整个被焚毁的青春,是我人生中最绝望时刻的呐喊与灰烬！你踩着我的尸骨登上了王座,现在……他抬起眼,目光如冰冷的审判之矛,牢牢钉住面无人色的江临,你不过是按照‘你’自己书中那个卑劣主角的逻辑,走向了‘你’自己早已写定的结局。这,就是你的‘血的味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