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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物修复屋的暖黄灯光,成了这条僻静小街上最固执的守夜人。
门被推开时,风铃发出几声规律而克制的轻响,既不惊惶,也不过分热情。进来的是一位老人。他身材高而瘦削,背脊挺得笔直,仿佛一根历经风雨却不肯弯曲的老竹。身上穿着一套洗熨得一丝不苟、但明显看得出穿了很久的旧式军装常服,深灰色的呢料,肩章和领章的位置空着,只留下淡淡的痕迹。袖口和肘部磨得有些发亮,透着一股洗刷不去的、属于时光的陈旧感。
是陈老。他几乎成了这间修复屋夜晚的一部分。
他没有说话,只是对着工作台后的林晚微微颔首,动作标准得像是某种刻入骨髓的仪式。眼神沉静,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所有的情绪都被岁月沉淀在井底,水面波澜不惊。他径直走向角落那把固定的、磨得光滑的旧藤椅,坐下的动作带着军人特有的利落。
然后,他从军装内侧贴胸的口袋里,极其郑重地取出一枚怀表。
那怀表比常见的要大一圈,厚重的黄铜表壳,上面没有任何花哨的雕饰,只有长期被手指摩挲留下的、温润内敛的光泽。表壳边缘有几处细微的磕碰凹痕,像无声的勋章。表链是简单的黄铜环扣链。
陈老布满老年斑和皱纹的枯瘦手指,以一种近乎虔诚的姿态,用随身携带的一块边缘磨损的深蓝色绒布,开始一遍又一遍地擦拭那本已光洁的黄铜表壳。他的动作极其缓慢,极其专注,目光低垂,长久地凝视着表壳表面,仿佛能穿透金属,看到里面早已停滞的时光。店里很安静,只有绒布摩擦黄铜发出的极其细微的沙沙声,以及窗外城市低沉的嗡鸣。
林晚停下了手中的活计。她正在尝试用一根特制的、沾着极细研磨膏的麂皮条,小心翼翼地打磨铁皮音乐盒内部一根锈蚀粘连的发条轴。她抬起头,看着角落里的老人。这无声的仪式,她已看过许多次。每一次,陈老都只是这样坐着,擦拭,凝视,直到深夜小店打烊的时分,才将怀表仔细收好,起身,再次对她微微颔首,然后悄然离去,融入门外的沉沉夜色。他从未提出过修复的要求,也从未拿出过任何用于交换的旧物。
那枚沉重的黄铜怀表,像一个凝固了时光的琥珀,一个沉默的谜。林晚能感受到它所承载的分量,那是一种沉甸甸的、几乎凝成实质的过往,压在老人挺直的脊背上。她曾试图用自己那点微妙的、对旧物情感的感知力去触碰它,但得到的反馈却如同撞上一堵冰冷厚重的石墙,只有一片近乎死寂的沉默和一丝若有若无的、铁锈混合着硝烟的冰冷气息。
她看着老人专注擦拭怀表的侧影,在台灯暖光的映照下,如同一尊沉默的青铜雕像。最终,她什么也没问,只是低下头,重新专注于那根锈死的发条轴。细密的研磨声和绒布擦拭铜壳的沙沙声,在寂静的夜里交织,像两段各自流淌、永不相交的时光之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