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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我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
低着头,视线里只有前方不断后退的地砖缝隙,我像一只被无形鞭子驱赶的惊鹿,脚步越来越快,几乎是逃离般,一头扎进了走廊外那一片白得刺眼、属于毕业季的喧腾阳光里。
身后,那道目光,沉甸甸的,带着滚烫的温度,似乎一直烙在我的背上。灼热,又遥远。
一步。仅仅一步之遥。那抬起又落下的手臂,那凝固在唇边的话语,最终都消弭在鼎沸的人声和刺目的阳光中,成为这个仓促夏天里,一道永远无法跨越的、静默的沟壑。
阳光灼热地舔舐着裸露在外的皮肤,教学楼前广场上鼎沸的人声像潮水般一波波涌来,震得耳膜嗡嗡作响。我抱着那几本沉甸甸的旧课本,几乎是跑出了那栋承载了太多心事的教学楼,一直跑到校门口那棵巨大的老榕树下才敢停下。
浓密的树荫隔绝了大部分刺目的光线,也稍稍隔绝了身后那片属于离别的喧嚣。背靠着粗糙的树干,我大口地喘着气,胸腔里那颗疯狂跳动的心脏似乎还未能从刚才那惊心动魄的擦肩而过中平复下来。怀里的书像烙铁一样烫着,提醒着我刚刚发生的一切并非幻觉。
我慢慢蹲下身,把书放在膝头,手指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再次抚上那本语文必修三的封面。指尖划过磨损的边缘,停留在书脊上那个用透明胶带贴着的、写着周屿二字的标签上。墨迹清晰,是他一贯清瘦有力的字迹。
翻开书页,那些熟悉的淡蓝色书签静静地躺在字里行间。指尖捻起其中一张,翻到背面。那句什么时候,才能轮到我再次映入眼帘。这一次,没有了最初的震惊和慌乱,一种迟来的、巨大的酸楚和难以言喻的钝痛,才后知后觉地、缓慢而沉重地漫过心脏。
原来,那些我以为石沉大海、只感动了自己的笨拙心意,并非杳无音信。它们被另一个人小心地拾起,珍而重之地收藏在他旧课本的深处,如同收藏起一个无人知晓的秘密花园。他也在那些书签的背面,一笔一划地,刻下过他的等待和疑问。
原来,我仓惶筑起的高墙,不仅困住了自己,也将墙外那个试图靠近的身影,长久地挡在了咫尺天涯之外。他抬起又落下的手臂,他凝固在唇边的话语,此刻都化作了无声的质问,沉甸甸地压在我的心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