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6/1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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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愿！她自愿！张翠花不等医生说完,立刻尖叫着打断,她猛地扭头,那双浑浊的眼睛死死瞪着我,里面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胁和赤裸裸的逼迫,小草！快说！你快跟医生说！你愿意！你爸养你这么大,现在他快死了！你救他是天经地义！快说啊！她一边吼,一边用力掐着我的胳膊,指甲陷得更深。
胳膊上传来钻心的疼痛。我张了张嘴,喉咙却像被砂纸堵住,干涩发紧,一个字也吐不出来。急诊室惨白的灯光晃得我头晕目眩,消毒水的味道混合着张翠花身上那股劣质雪花膏的甜腻气味,熏得我胃里翻江倒海。我看着抢救室紧闭的大门,看着医生严肃的脸,看着张翠花那张扭曲的、写满逼迫的脸……
一股冰冷的绝望感灭顶而来。
她自愿。一个懒洋洋的声音插了进来。
林耀祖终于收起了手机,踱步过来,双手插在破洞牛仔裤的口袋里,黄毛在灯光下闪着油腻的光。他居高临下地睨着我,嘴角勾起一抹无所谓的、甚至带着点残忍的弧度：姐,爸养你这么多年,现在轮到你报答了。不就是割块肝吗又死不了人。麻溜点,签了字,大家都省事。他像是在谈论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
对！对！签字！张翠花像是被提醒了,猛地松开我,手忙脚乱地在自己那个鼓鼓囊囊、散发着怪味的旧布包里翻找起来。几秒钟后,她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和一支圆珠笔,不由分说地塞到我手里,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急迫和凶狠：快签！签了这个！医生就能救你爸了！快点！
那纸皱得厉害,上面印着密密麻麻的小字,标题赫然是《活体肝脏捐献知情同意书》。我的手控制不住地发抖,纸张在我指尖簌簌作响。那些冰冷的、代表着巨大风险和未知后果的条款在我眼前模糊晃动。自愿天经地义报答
就在我拿着笔,指尖颤抖,笔尖悬在冰冷的纸面上方,那千钧重量的几秒钟——
等一下！
刚才那位戴着眼镜的中年医生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穿透混乱的清晰。他手里捏着几张刚打印出来的、还带着机器余温的化验单,眉头紧锁,目光锐利地在我和张翠花、林耀祖之间来回扫视,最后定格在我的脸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