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3/1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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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钱！快给我钱！他大喇喇地摊开手,语气理所当然得像在要一颗糖,新泡那马子看上个包,专柜的！今儿不买,明天就跟别人跑了！
张翠花脸上那点对我剜肉似的刻薄瞬间消失,堆满了近乎谄媚的笑容,变脸快得令人心寒：哎哟我的宝贝儿子！有出息！又谈对象啦好好好！妈给！妈这就给！她像只敏捷的耗子,蹿到电视机后面那个落满灰尘的饼干铁盒前,哗啦啦倒出一堆零碎票子,看也不看,抓起一把就往林耀祖手里塞。
塞完,她猛地想起什么,笑容一收,扭头对我吼道：还愣着跟死人似的没听见你弟要钱你下个月工资呢不是该发了吗先拿出来给你弟应急！
下个月工资那是我每天在油烟呛人的小餐馆后厨洗堆积如山的碗碟,一站就是十几个小时,手指泡得发白发皱,腰疼得直不起来,才勉强挣来的两千块。是我计划里,离开这个地狱深渊的车票钱。
妈,那钱……我试图开口,声音干涩嘶哑。
那什么那！张翠花粗暴地打断,叉着腰,唾沫横飞,你弟终身大事要紧！你个丫头片子要钱有什么用赶紧的！明天就去取出来！少一分我扒了你的皮！她浑浊的眼珠一转,落在林耀祖脚边那双沾满泥点、开了胶的旧帆布鞋上,那是我的鞋。对了！把你那双破鞋扔了！碍眼！晦气！省得你弟看着心烦！
林耀祖得意地哼了一声,炫耀似的跺了跺脚上那双崭新的、白得刺眼的限量版球鞋,鞋底在地面刮擦出刺耳的噪音。他抓起鞋盒,吹着口哨,看也没看沙发上痛苦的父亲和蹲在地上的我,径直回了自己那间紧闭的、贴着炫酷海报的房门。
我蹲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指尖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手背上被烫红的地方和被碎瓷划破的细小血口,混合着黏腻的药汁和灰尘,狼狈不堪。周围是父亲压抑的、痛苦的呻吟,母亲对着弟弟房门方向心满意足的絮叨,还有那弥漫不散的、令人作呕的混合气味。
头顶那盏蒙着厚厚油污的白炽灯泡,光线昏黄暗淡,投下扭曲晃动的影子,像一个巨大的、令人窒息的牢笼,将我死死困在这方寸之间。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掺了玻璃渣的泥浆。
哗啦——哗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