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4/1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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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术室的无影灯亮得刺眼,惨白的光线将冰冷的金属器械映照得一片森然。空气里弥漫着高浓度消毒剂和某种无形压力的混合气味,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口罩之上。器械护士的动作精准而机械,传递器械的细微声响在绝对安静的空间里被无限放大。
江临安静地躺在手术台上,薄薄的消毒单覆盖着他修长的身体,只露出宽阔的胸膛。连接在他身上的各种管线,如同缠绕着祭品的苍白藤蔓,将他的生命体征忠实地转化为监护仪上跳跃的曲线和冰冷的数字。麻醉面罩已经扣上,透明的塑料罩下,他的脸孔轮廓分明,因失血而显得有些苍白,但神情却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种近乎安详的松弛。
麻醉师站在他头部一侧,沉稳的声音在口罩下响起：江先生,我们现在开始给药,您会很快入睡。请放松,不要对抗睡意。
江临的眼睫微微颤动了一下,那双深邃的眼睛,隔着透明的面罩,准确地找到了我。即使隔着无菌口罩和面罩的阻隔,我依然能清晰地感受到那道目光——没有恐惧,没有疑问,只有一种穿透一切的、沉静如水的专注。那目光像无形的探针,试图刺破我层层包裹的冰冷外壳,直抵核心。
心电监护仪上绿色的心电波形平稳地起伏着,发出规律而单调的嘀、嘀声。麻醉气体开始通过面罩,发出细微的嘶嘶声。江临的眼皮渐渐变得沉重,目光开始涣散,但那股沉静的意志力似乎仍在对抗着药效。
就在他的意识即将彻底沉入黑暗深渊的边缘,那两片失血的唇瓣极其轻微地动了动。声音微弱得几乎被监护仪的嘀嘀声和麻醉气体的流动声吞没,但我离得足够近,每一个被面罩模糊扭曲的音节,都如同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我的耳膜,直刺心脏：
沈医生……那声音轻得像叹息,带着药物作用下特有的绵软无力,却又奇异地清晰,我死了以后……你就能……解脱了吧
手术室里所有细微的声响仿佛瞬间被抽空。时间凝固了。我全身的血液似乎在这一刹那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握在手中的柳叶刀,那柄承载着父亲灵魂和我十年血泪的冰冷凶器,仿佛瞬间拥有了千钧重量,灼烧着我的掌心。我几乎能听到自己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出的轻微咔声。
他知道了！他果然一直都知道！那看似温和无害的伪装,那全然的信任交付……全是精心设计的牢笼！一种被彻底看穿、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巨大羞辱和冰冷的愤怒瞬间席卷了我,冲垮了所有精心构筑的心理堤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