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4/1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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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老天爷大概也看他王家可怜,真给我肚子塞进一个带把儿的。生宝柱那天,我疼得死去活来,感觉整个人都被撕成了两半,在血水里滚。可当我听见那声嘹亮的啼哭,稳婆喜滋滋地喊是个大胖小子时,我累得眼皮都抬不起来,心里却像开了朵花,软乎乎的,带着点暖意。我想,这下好了,我李秀芬也算对得起他王家了。
可王建国呢他就站在产房门口,听说是儿子,那张脸猛地亮了一下,像打了鸡血。可那光也就闪了一瞬。他撩开那油腻腻的破门帘,探进半个脑袋,眼睛在我脸上扫了一下,那眼神,就跟看院子里刚下完蛋的老母鸡没啥两样。随即,他的目光就黏在了旁边襁褓里那个红彤彤、皱巴巴的小肉团子身上。他咧开嘴,嘿嘿笑了两声,搓着手,那声音里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满足和得意。然后,他缩回脑袋,门帘子啪嗒一声落下来,把他和我,隔成了两个世界。
那点刚冒头的暖和气儿,呼啦一下,被门帘子带进来的冷风吹得干干净净。我躺在冰冷的土炕上,身下垫着的草席硌得慌,心口也像被什么东西硌住了,又冷又硬。
从那天起,我在王建国眼里,大概就真的成了个会喘气的摆设。他吃饭,我把饭端到他面前;他下地,我把水壶灌满递过去;晚上他往炕上一倒,我就成了个暖炕的物件。他跟我说话,永远只有那么几句:饭好了没衣服洗了没宝柱呢
日子像村口那盘磨,吱吱呀呀地转,一圈又一圈,磨得人没了脾气,也磨掉了我脸上那点水色。我的腰身粗了,手糙了,脸上刻满了风霜和操劳的印子。王建国呢他照样是那个闷葫芦,眼里只有他那几亩地和越来越壮实的儿子宝柱。我在他跟前晃悠,就跟那炕沿、那灶台一样,成了这屋里头一件使唤熟了的旧家什。
有一年,麦子熟得黄灿灿的,沉甸甸的穗子压弯了腰。老天爷偏在这节骨眼上变脸,黑压压的乌云像赶集似的从北边涌过来,雷声轰隆隆滚着,眼瞅着就要泼下大雨来。那可是一年的口粮啊!王建国急了眼,吼得嗓子都劈了:李秀芬!死哪去了!赶紧跟我下地!麦子淋了雨就全毁了!
我那时正发着烧,脑袋沉得像灌了铅,身上一阵冷一阵热,骨头缝里都透着酸疼。可他那吼声,像鞭子一样抽在我身上。我咬着牙,硬撑着从炕上爬起来,眼前一阵阵发黑。抄起镰刀,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他冲进地里。
雨点子又大又急,噼里啪啦砸下来,砸在麦秆上,砸在我滚烫的额头上,冰冷刺骨。我咬着牙,手里的镰刀机械地挥动,割倒一片又一片湿漉漉的麦子。汗水混着雨水,还有控制不住流下来的眼泪,糊了一脸。喉咙里像塞了把滚烫的沙子,每一次呼吸都扯着肺管子疼。
雨越下越大,天也黑透了。好不容易把最后一片麦子抢进垛里,我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又像是被抽掉了骨头,软绵绵地就往地上瘫。王建国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看都没看我一眼,只顾着检查麦垛盖严实了没有。他粗声粗气地甩过来一句:淋点雨就装死回去烧碗姜汤灌下去,躺两天就好了!药那玩意儿金贵,是咱庄稼人随便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