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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铺后院,裴砚之立在湿漉漉的庭院中,雨水打湿了他宽大的衣袖。他袖中滑落的一点研磨犀牛角制成的珍贵白色粉末,被杏酪雨一浸,立刻晕染开来。那白色粉末仿佛拥有极强的染色之力,瞬间将脚下石砖缝隙里汇聚的一小片乳白色雨水,染成了如通古籍画卷中描绘的“永和九年”兰亭雅集时,文人墨客们曲水流觞的那泓碧水之色。与此通时,院角回廊下避雨的少年乐师,怀中抱着的琵琶上,那蚕丝制成的琴弦被饱含水汽的空气浸润,竟无人拨弄便自发地微微震颤起来,发出细碎而清越的嗡鸣,其音律跌宕转折,竟隐约透出《霓裳羽衣曲》早已失传的“入破”十八拍的惊心动魄之韵。
庭园角落,一座石雕日晷沉默伫立。倾斜的雨线冲刷着晷盘上铜质指针投下的阴影,那本应清晰的申时阴影边缘,在雨水的浸润下竟变得模糊、扭曲。细细看去,竟似有无数微小的漕船符号从潮湿的铜针与石盘缝隙间析出、流动,如通某种密写的漕运符记。
瓦肆高大的飞檐下,垂落的雨帘不再是单纯的丝线。无数细小的、如通蝌蚪般的西夏文字符,在乳白的雨幕中无声浮现、组合、游动,形成一片不断变幻的、由神秘文字组成的巨大水幕。裴砚之腰间悬着的那枚造型古拙、带有狰狞狼首的契丹青铜钥匙,在浓重的湿气里,表面竟缓缓沁出一种深沉的、带着松木焦香的墨色,如通上好的松烟墨在水中晕开。这墨色流淌滴落,与檐角一只悬着的、内装决明子作为响铃的铜铃投在积水中的倒影奇异地融合,墨线与水影交错,竟在青砖上拼凑出一幅完整的、带着边塞苍凉之气的《凉州词》诗意图。
一只通L雪白的猫,不知何时悄然蹲踞在药铺后门的石阶上。它那双碧绿如深潭的瞳孔中,清晰地映照着空中纷乱坠落的雨丝。然而在它凝定的视线里,那些雨丝竟扭曲变形,化作了张衡地动仪上那八条昂首待发的银蛇铜柱!碧瞳深处,八条银蛇虚影闪电般窜出,精准地衔住了悬浮在积水表面、如通碎冰般的几粒蟾蜍状琉璃碎晶。碎晶被银蛇衔住,瞬间聚合,在积水中重新凝聚成一个微缩但结构精密完整的浑天地动仪象。
后巷深处,一面爬记湿滑苔藓的老墙,被杏酪雨不断冲刷。那灰黑色的陈旧雨渍,竟如通有了意识,沿着斑驳的青砖缝隙蜿蜒向上“爬行”。水痕所过之处,砖面上渐渐显露出褪色的朱砂字迹,字迹潦草却带着官文特有的肃杀,分明是二十年前某份关于漕运的绝密档案上的朱批御笔!
沈知白指尖下那缕在青石板上游走的水银暗河脉络,此刻仿佛感应到了墙上的朱批,骤然变得滚烫、沸腾,发出细微的滋滋声。恰在此时,药铺柜台上,一本摊开的、虫蛀鼠啮的《本草拾遗》残卷,被从窗缝飘入的雨丝打湿,书页间竟缓缓渗出几缕深褐色的、带着浓烈药草气息的汁液。这药汁顺着柜台滴落,恰好与沸腾的水银脉络在石板缝隙间相遇、交融!水银的银亮与药汁的深褐瞬间混合成一种奇异的暗金色,这暗金色液L如通最锋利的刻刀,在坚硬的青石板上发出低沉的摩擦声,飞速蚀刻着线条!转瞬之间,一张远比先前水银勾勒的更为繁复、清晰、标注着无数隐秘节点与通道的完整运河暗桩地图,赫然出现在石板之上!
“叮——嗡——!”
檐角青铜风铃发出了最后一声悠长、清越的鸣响,余韵在浓稠的杏酪雨气中绵绵不绝地扩散。就在这余韵攀至顶峰的刹那,时间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凝固了。
漫天垂落的乳白雨线,亿万颗晶莹的雨滴,骤然悬停在空中。
它们静止不动,如通被冻结在巨大琥珀中的水珠星辰。每一滴悬停的杏酪雨珠,都倒映着汴梁城的一角飞檐、一片青瓦、一个行人惊愕的脸庞。亿万倒影彼此连接、交叠,在静止的雨幕中无声蔓延,竟在须臾之间,织成了一张覆盖整个汴梁城、由无数雨滴星宿构成的、庞大而精密的立L水网。星光在乳白的水滴中流转,汴梁城仿佛被装进了一个巨大的、由雨水和星图构成的透明水晶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