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6/1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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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他会停下来,跟我爹或者别的叔伯站在村头的老槐树下说几句话。我躲在玉米秆后面,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他晒得更黑了,下巴上冒出青青的胡茬。说话时,眉头习惯性地微微皱着,带着一股成年男人特有的沉郁。他的目光偶尔会扫过我藏身的方向,我的心立刻提到嗓子眼,屏住呼吸,动也不敢动。可他很快就移开了视线,投向更远处,或者低头卷一支旱烟。那目光里没有探寻,更没有我日夜渴盼的、一丝一毫与我有关的波澜。平静得像村后头那口深不见底的古井。
那一刻,巨大的失落和羞耻感像冰冷的河水,瞬间淹没了我。我慢慢蹲下去,把滚烫的脸颊贴在冰凉的玉米叶子上,眼泪无声无息地流下来,打湿了脚下的泥土。我像个可笑的影子,活在自己编织的梦里,而那个梦里的人,甚至从未真正看过我一眼。
那一天,我记得清清楚楚。天阴得厉害,灰沉沉的云压得很低,闷得人喘不过气。刚吃过晌午饭,空气黏糊糊的,一丝风也没有。村头那棵歪脖子老榆树下,却比往常热闹。几个端着饭碗的老爷们儿蹲在树根下,吧嗒着旱烟。几个纳鞋底的婆娘凑在一起,叽叽咕咕。
我心里头乱糟糟的,像塞了一团理不清的麻线。鬼使神差地,我又溜达到了我家屋后那个巨大的麦秸垛旁边。刚打完麦子不久,垛子堆得像座小山,散发着干燥的、带着尘土气息的麦香。这里背阴,也安静。我找了个背人的角落,靠着松软的麦秸坐下,只想一个人待会儿,透口气。
刚坐下没一会儿,就听见一阵杂沓的脚步声和说话声由远及近。是建军哥!还有几个村里管事的叔伯,像是村长、会计他们。我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识地往里缩了缩身子,把自己更深地藏进麦秸垛的阴影里。
他们就在离我几步远的空地上站住了。建军哥站在中间,还是那身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裤脚上沾着泥点。他站得笔直,像棵风雨里长起来的青冈树。可我看得清他的侧脸,嘴唇抿得紧紧的,嘴角往下撇着,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沉重。
村长吧嗒了一口烟,眯着眼问:建军,叫大伙儿来,有啥要紧事体这闷葫芦天,怕是要下大雨哩。
建军哥抬起头,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那眼神很深,像藏着很多我看不懂的东西。他吸了口气,那声音像是从胸腔最深处艰难地挤出来的,不高,却像块石头砸在闷热的空气里,砸得我耳朵嗡嗡直响。
叔,伯,各位长辈。他顿了顿,喉咙滚动了一下,声音更沉了,我…我打算跟春梅,把婚结了。
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