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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光线昏暗,只点着两盏如豆的油灯。浓得化不开的药味几乎令人窒息。苏芷月的目光穿透昏暗,精准地落在那张巨大的紫檀木拔步床上。层层叠叠的锦帐低垂,隐约可见里面躺着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轮廓,一动不动,宛如一尊被遗忘在尘灰里的石像。
床边的小几上,一只小巧的狻猊香炉正袅袅吐着青烟。那烟气很淡,混在浓重的药味里几乎难以察觉。然而,就在苏芷月踏入内室门槛的瞬间,她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顿。
她的嗅觉天生异于常人。
空气中弥漫的苦涩药味里,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甜腻气息,如同潜伏在泥沼中的毒蛇,被她敏锐地捕捉到了。那是曼陀罗花焙干后特有的、带着死亡诱惑的甜香。它巧妙地混在用来安神宁心的上等檀香之中,若非她这天赋异禀的鼻子,寻常人绝难分辨。
曼陀罗……致幻,麻痹神经,大剂量能致假死之症。苏芷月心底那点冰冷的疑虑瞬间凝成了寒冰。她的目光再次投向那层层锦帐之后,幽深的眸子里掠过一丝洞悉一切的了然。
果然。裴砚,这位传闻中缠绵病榻、命悬一线的骠骑将军,是在装病。
老嬷嬷无声无息地退了出去,带上了门。沉重的门轴摩擦声在死寂的房间里格外刺耳,仿佛隔绝了最后一丝火气。屋内只剩下苏芷月,和锦帐后那具活尸。
她缓缓走到床边,没有去看床上的人,目光却落在床边小几上。那里除了香炉,还散乱地放着几本兵书,书页有些卷边,显然常被翻阅。一个空的药碗搁在旁边,碗底残留着深褐色的药渍。苏芷月伸出指尖,在碗沿内侧轻轻一抹,指腹沾上一点残渣。她凑近鼻尖,微不可察地嗅了嗅。
当归、黄芪、人参……补气吊命的方子,辅以几味极苦的安神药。没什么问题。她的目光转向香炉。那混合着曼陀罗的檀香,才是关键。
夜色,如同浓稠得化不开的墨汁,彻底淹没了静思堂这方小小的囚笼。外间只给新夫人准备了一张窄小的硬榻,冰冷硌人。苏芷月和衣躺下,黑暗中睁着眼,听着里间死一般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