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愿星辰与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略群小说www.luequn.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小叔萧振业被押着,经过我爸身边时,他脚步顿了一下,侧头看了一眼地上那个血污满身、生死不知的人,那个他叫了几十年二哥的人。他脸上似乎掠过一丝极其复杂、难以言喻的神色,像是冰冷的岩石裂开了一道微不可查的缝隙,但瞬间又被更深的麻木和一种破罐破摔的阴沉覆盖。他什么也没说,低下头,被推搡着踉跄前行,警服上的肩章在混乱的手电光下反射出冰冷、讽刺的光。
警笛声由远及近,凄厉地撕破乡村死寂的夜空,红蓝光芒在仓库斑驳的墙壁上疯狂闪烁。救护车的鸣笛也随之而来。
担架抬起我爸轻飘飘的身体。他毫无知觉,像一片被狂风彻底摧折的落叶。我紧紧跟着担架冲出仓库大门,深秋冰冷的夜风夹杂着雨丝,刀子般刮在脸上。身后,是那片吞噬了太多不堪的、散发着腐朽气味的黑暗仓库;前方,是闪烁着生命信号的、冰冷的救护车灯光。
警笛和救护车的鸣笛交织在一起,尖利地撕扯着这个被彻底碾碎的夜晚。冰冷的雨丝斜斜地打在脸上,像细密的针。我坐在救护车逼仄的车厢里,紧紧攥着我爸那只伤痕累累、冰凉的手,仿佛想把自己的温度全部渡给他。他毫无知觉,氧气面罩下呼出的白气微弱得几乎看不见。每一次颠簸,都让我心惊胆战,生怕那微弱的心跳就此停歇。
抢救室的灯亮得刺眼,像悬在头顶的审判。时间被拉长、凝固。不知过了多久,那扇沉重的门终于打开。穿着绿色手术服的医生走出来,口罩上方露出的眼睛布满疲惫的血丝。
命保住了。医生声音沙哑,但失血过多,多处软组织挫裂伤,还有两根肋骨骨裂……年纪大了,这一遭,伤了元气。需要长时间静养,不能再受任何刺激。
他顿了顿,补充道,病人意志很顽强。
悬着的心终于落回一半,另一半却沉甸甸地坠入无底深渊。伤在父亲身,痛在我心,那皮带抽下去的每一下,都像抽在我自己的灵魂上。我隔着ICU的玻璃窗看他。他躺在雪白的病床上,浑身插满管子,脸色灰败得像一张旧纸,只有旁边监护仪上起伏的绿色线条,证明生命还在微弱地搏动。爷爷那句临终的嘱托——顾好这个家——像一个巨大的、冰冷的漩涡,最终把父亲卷入了怎样的深渊他耗尽半生去维护的家,又给了他什么
几天后,父亲转入了普通病房。窗外,冬日惨白的阳光照进来,在光洁的地板上投下冰冷的方块。他清醒了些,但异常沉默,眼神常常失焦地望着天花板,仿佛灵魂的一部分已经随着那晚的血,流尽了。
我削着苹果,薄薄的果皮连成长长的一条,垂下来,像一道无解的伤痕。病房里只有水果刀划过果肉的沙沙声,空气凝滞得让人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