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愿星辰与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略群小说www.luequn.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十年光阴,足以冲刷掉老屋墙皮上最后一点白灰,也足以让一些种子在废墟上长成大树。我的公司,从一间小小的格子间起步,像藤蔓一样在互联网经济的浪潮里顽强攀升,最终在创业板敲响了上市的钟声。媒体的闪光灯聚焦在我身上,也照亮了我身后那个曾经破败不堪的家。我爸妈搬进了市里绿树环绕的高档小区,落地窗外是平静的湖水。我爸穿着舒适柔软的羊绒衫,脸上那些刀刻般的愁苦纹路,被安逸的日子抚平了许多。他爱在阳台上侍弄花草,背影不再佝偻,透着一种劫后余生的松弛。那只在奶奶手里象征权力、又被他亲手砸碎的搪瓷缸,我请人用金漆小心地修补好,放在了他书房最显眼的博古架上,像一个沉默的、胜利的图腾。
财富筑起的高墙,挡不住血缘里那点黏稠又腐朽的牵扯。曾经对我们家不屑一顾的亲人们,嗅着金钱的味道,像逐臭的苍蝇一样围拢过来。
最先登门的是三叔萧振邦,昔日汽修店老板的派头荡然无存。他搓着手,脸上堆满刻意讨好的笑,每一道褶子都透着算计:小默啊,你看,你三婶娘家侄子,多好的孩子!就想在城里买个房安家……唉,差点首付,不多,就三十万!你这指头缝里漏点就够啦!咱们可是亲叔侄!他的眼神热切地黏在我身上,仿佛我是一座行走的金矿。
大伯母更是直接,哭天抹泪,声音高亢得能掀翻屋顶:萧默啊!你得救救你堂哥啊!他那个杀千刀的合伙人卷款跑了!欠了一屁股债啊!高利贷天天堵门泼油漆!你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你爸份上,拉你亲堂哥一把啊!五十万!就五十万救命钱!她干嚎着,作势就要往地上坐。
连一直端着架子的小叔萧振业也来了。他穿着半旧的夹克,坐在我家客厅昂贵的真皮沙发上,显得有些不自在。他清了清嗓子,努力找回一点昔日的威严:小默,你现在是出息了,好,很好。不过……有句话小叔得提醒你,人呐,不能忘本。当初要不是咱们老萧家这个根,你能有今天你爸当初……他顿了顿,似乎觉得提我爸不太合适,总之,现在你四堂弟要结婚,女方家条件高,非得要辆像样的车撑门面。你看……你那辆不常开的宝马,放着也是放着……他目光闪烁,不再看我,手指无意识地捻着沙发扶手光滑的皮面。
我妈气得脸色发白,几次想开口都被我爸按住了手。我爸萧振国坐在我对面,低着头,手里端着一杯早已凉透的茶,指关节捏得发白。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往——深夜的差遣、鄙夷的眼神、摔碎的搪瓷缸——像冰冷的潮水一样拍打着他的心防。他沉默了很久,久到三叔脸上的笑都挂不住了,才抬起头,声音沙哑却异常清晰,像钝刀子割开凝固的空气:钱,一分没有。车,也不给。这个家门,以后你们……别再来了。
拒绝像冰水,浇灭了他们虚假的热情,也点燃了积压多年的怨毒。咒骂开始在亲戚间流传,像阴暗角落滋生的霉菌。忘恩负义!有几个臭钱了不起当初要不是我们老萧家……最恶毒的猜测指向了当年那个丢失的蛇皮袋。大伯母逢人便说,唾沫星子横飞:我看啊,当年那袋钱压根儿就没丢!肯定是被老二自己昧下了!装什么可怜现在儿子出息了,抖起来了,就不认穷亲戚了!心黑啊!这盆污水,带着积年的怨恨,恶狠狠地泼向我爸早已疲惫不堪的背影。
冲突在一个阴冷的深秋午后骤然升级。我爸被一个电话叫走,说是奶奶在老屋突然晕倒,情况危急。他心急如焚,甚至没顾上告诉我妈,就匆匆开车赶回早已破败不堪的老宅。车刚停稳,人影就从荒草丛生的院墙后闪出。是三叔、小叔,还有大伯家那个游手好闲、一脸横肉的大堂哥萧勇!他们眼神凶狠,动作粗暴,不由分说就把我爸从驾驶座上拽了下来。
你们干什么!我爸又惊又怒,奋力挣扎。回答他的是一记沉重的闷棍,狠狠砸在他的后颈上。他眼前一黑,身体软了下去。意识彻底陷入黑暗前,他模糊地看到小叔那张曾经穿着警服的脸,此刻扭曲得如同恶鬼。
冰冷,潮湿,带着浓重的霉味和铁锈气。刺骨的寒意从身下坚硬的水泥地直透上来。萧振国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皮,后颈的剧痛让他一阵眩晕。昏黄的灯光从高处一个布满蛛网的、没有灯罩的灯泡上洒下,勉强照亮了这个废弃仓库的轮廓。巨大的、生满红锈的机器残骸像沉默的怪兽匍匐在阴影里。他的双手被粗糙的麻绳反绑在身后一根冰冷的铁管上,勒得腕骨生疼,血液似乎都停滞了。嘴里塞着腥臭的破布,让他只能发出呜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