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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的课间,走廊里熙熙攘攘的人群像流动的彩色河流,欢声笑语此起彼伏。刘菲却像逆流而上的鱼,紧紧攥着口袋里那张皱巴巴的预约单,指甲在纸面留下深深的月牙形褶皱。每迈出一步,心脏都重重撞击着肋骨,喉咙像是被一团浸湿的棉花堵住,连呼吸都变得凝滞。
心理咨询室的门牌泛着柔和的米白色光泽,门把手冰凉的触感让她本能地瑟缩了一下。推开门的瞬间,混着薰衣草香薰的暖空气包裹过来,墙上的水彩画在日光灯下晕染出朦胧的色彩。沙发柔软的凹陷处摆着几个毛绒小熊,仿佛在无声地安抚着躁动的情绪。
请进。温柔的声音从原木色书桌后传来。林悦起身时,浅灰色针织开衫下摆轻轻晃动,发间别着的珍珠发卡折射出细碎的光。她的目光像春日里最和煦的风,扫过刘菲紧绷的肩膀和通红的耳尖,嘴角的笑意自然得如同窗外摇曳的玉兰花。
浅褐色的陶瓷杯壁传来恰到好处的温度,袅袅热气模糊了刘菲的视线。别紧张,在这里,你可以放心地说出任何事。林悦将杯子轻轻推近,指节无意识摩挲着杯口的金边,这个细微的动作却像某种隐秘的共鸣,让刘菲忽然发现,原来看似完美的大人,也会有下意识的紧张习惯。飘窗上的绿萝垂落几片新叶,在两人之间轻轻摇晃,仿佛在等待一个被尘封的故事破土而出。
刘菲的指尖死死抠住杯沿,骨节泛出青白,蒸腾的热气在她泛红的眼眶前凝成细密的水珠。喉咙像是被砂纸反复打磨过,艰涩地吐出第一个字时,记忆的闸门轰然洞开。
我妈...每天都在抱怨我。声音像被风吹散的薄纱,却在寂静的咨询室里激起回响。林悦安静地调整着坐姿,膝头的笔记本始终空白,仿佛在等待更沉重的字句填满。刘菲盯着杯底沉浮的茶叶,高考放榜那天下着暴雨,母亲将成绩单甩在脸上的刺痛感突然涌来:她骂我是废物,说养我不如养条狗。话音未落,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在皮肤上烙出月牙形的血痕。
重生的荒诞感裹挟着铺天盖地的压抑。她说起每天凌晨四点惊醒刷题的恐惧,说起面对数学题时既痛恨又执着的矛盾,说起那些被噩梦撕碎的夜晚。林悦适时递来纸巾,却始终没有打断。当提到昨夜江水漫过鼻腔的窒息感时,刘菲突然剧烈颤抖起来,温热的茶水泼在虎口也浑然不觉。
我明明那么努力了!压抑许久的呜咽终于冲破防线,她瘫倒在沙发里,双肩剧烈起伏,泪水混着鼻涕滴落在浅灰色针织衫上。记忆中母亲冷漠的眼神与考场上密密麻麻的试题重叠,所有未说出口的委屈、无人知晓的挣扎,在这一刻化作汹涌的洪流。林悦轻轻按住她颤抖的手背,体温透过皮肤传来,恍若暗夜里突然亮起的一盏灯。
林悦保持着同样的坐姿,脊背微微前倾,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的阴影,将所有注意力都凝聚在眼前颤抖的少女身上。她递纸巾的动作极轻,仿佛生怕惊扰了困在回忆里的幼兽,掌心贴着刘菲后背的力度恰到好处,像是托住一片随时会被风吹散的羽毛。空调出风口的细响、窗外偶尔掠过的鸟鸣,都在这沉默的倾听中化作遥远的背景音。
当刘菲的抽噎声渐渐弱成断续的哽咽,林悦才从桌上的玻璃罐里取出一颗水果糖,剥去糖纸时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尝尝这个她把柠檬味的糖果轻轻放在刘菲汗湿的掌心,我小时候难过时,奶奶总说甜味能打败眼泪。看着少女机械地把糖送进嘴里,她才缓缓开口,尾音带着南方人特有的温润:刘菲,你知道吗那些痛苦的经历不是你的错。